雪乡且看岭头梅:北京冬奥会的体育文化学断想


2022年02月07日 04:48    来源:美中时报    宋立民


       “一夜雪寒重整过,碧琉璃瓦水晶灯。”


       基于奥运文化与冰雪文化在东方古国深广联姻,北京冬奥注定是一次震惊世界的展演。而且,开幕式闪亮登场之后,大家蓦然发现,十四年过去,如今“一叶知秋”、以小见大的开幕式,并不是2008夏奥会的踵事增华,而是以全新面貌震惊世界。赞比亚信息与媒体部官员话代表了公意:“我们很高兴看到中国通过此次北京冬奥会开幕式,展示了其丰富的文化底蕴,也很高兴看到包括非洲在内的世界各地运动员齐聚北京。”当清纯如雪的河北阜平山区的“马兰花合唱团”,用希腊语合唱了《奥林匹克颂》的时候,我们说,作为国际化的文化交流的重头戏,北京奥运必将以其独特的个性载入史册。“德不孤必有邻”,在全球疫情的阴影之下,这种联姻显得尤其可贵。


       冬奥与立春之缘


       “春光好,新岁喜重重。盛世盛情迎盛会,东方东道趁东风。吉日会英雄。/方逐鹿,亮剑气如虹。万国衣冠争问鼎,五环旗帜舞当空。欢乐满寰中。” 这是诗人兼导演范剑克先生的《忆江南·立春暨第24届冬奥会北京开幕》。


       大家或许已经注意到了开幕式“序章”的中国二十四节气的亮相,注意到了按照汉语笔画简繁排列出场顺序等“中国元素”。其实,从语义学的角度考察,“立”与“春”二字不仅具有体育的内涵,而且确实能够与国际“接轨”。“立”者,站立也,开始也,设置也,建树也——每一个义项均与“跃跃欲试”“踔厉风发”“勇猛精进”“建功立业”相关,时时让人记起“更高更快更强更团结”。而春天的“春”,如果没有记错,在英语里,这个“spring”还有“弹簧”“发条”“活力”“泉水”的意思。而作为动词,则具有“跳”“跃”“蹦”的含义。而这一切,与跳台滑雪的一跃而起,一飞冲天;与冰舞的闪转腾挪、托举抛跳;与大跳台的凌空展翅、鹰击鱼翔;与空中技巧、雪上技巧的美妙展现……无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阳和起蛰,品物皆春”,“春海晓长天,青郊丽上年”——春心与花争发之际,万物在春风里复苏而生机勃勃,所谓的“冬奥会”,因为中国古老的节气“立春”,摇身变为“春奥会”,这是中国传统文化对于奥运文化的阐释乃至补充。


       我们看到,许多冬奥项目,尤其是自由式滑雪的诸多小项里,运动员的出征总是要与身边的教练拥抱或者击掌,不少名将与新秀,都是在最后一跳中背水一战而“赢得生前身后名”——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士道别的味道。而相互道别的“立”,与教练把弟子推上赛道的“弹”,恰恰迎合了“立春”与“spring”的特质:“每当我们出征,熊熊的火焰燃烧在我们胸膛”。那是纵情飞向五环的献身,是全力飞向新春的生命。可以说,“立”与“弹”概括了所有冬奥会项目的特点。


       而且,我们还注意到,就在北京冬奥开幕的同一天下午,在五棵松体育中心,身着中国龙的中国女子冰球队,在小组赛B组第二轮比赛中,以3比1逆转胜丹麦,获得冬奥会首场胜利。球场上目不暇顾的动感,橄榄球般地冲撞,活活是一幅水银泻地、百舸争流的“破冰”图画——冬奥的“春幕”就此拉开。




       速率与失误之魅


       现代奥林匹克之父顾拜旦在《体育颂》中赞叹:“啊,体育,你就是美丽!……可使人体运动富有节律;使动作变得优美,柔中含有刚毅。”看奥运,一个最为直接的动机就是对于“人自身”的美的欣赏,进而塑造欣赏者的健康、美丽的身体与具有崇高感的灵魂。惠特曼说得好:“这不仅仅是肉体的诗歌,肉体的各部分,也是灵魂的诗歌,灵魂的各部分,啊,我可以说,这些就是灵魂!”


       当人类对于自身极限的突破与超越,以美的形式展现的时候,无疑是迷人的。然而,正如柏拉图所感慨的,美又是困难的。


       冬奥的种种吸睛项目——速度滑冰,跳台滑雪,雪撬雪车,花样滑冰与冰球——一个突出的、共同的特点,就是速率的优势,因目不暇顾而美不胜收。接着而来的问题是:失误也比夏奥会多得多。


       2月7日9点30分,自由式滑雪女子大跳台资格赛,中国著名选手谷爱凌登场,迎来首秀。在第二跳失误的情况下,最后一跳非常成功而晋级决赛。但是,观看实况直播的笔者,却是悬着一颗心,既怕再次失误比分上不去进不了决赛,更怕国宝级名将受伤。紧接着,笔者几小时钉在电视机前,看完男子坡面障碍技巧决赛,发现能够三次出场而绝无失误的选手并不多——赛道高差150米,宽30米,平均坡度12度以上,包含6个以上赛段(地形+跳跃),3个以上跳台,还要做多种翻腾与旋转,看得真的是提心吊胆,如履薄冰。解说员不时告诉大家,某某运动员曾经多次受伤,而后毅然回到赛场。我国17岁的小将苏翊鸣,首次晋级决赛就大胆完成1800高难动作,一举摘银,与偶像、这次的季军马克·麦克莫里斯一起登上领奖台。殊不知加拿大勇士麦克莫里斯,2014年参加世界冬季极限运动会时不慎撞到跳台,导致肋骨骨折。2017年,又撞在树上险些丧命——下巴、左臂、骨盆、肋骨多处骨折,脾脏破裂,肺组织出现萎缩。为了平昌奥运,他只用了3个月的时间住院疗伤,便强势归来,带着体内的六块碎骨,为加拿大队摘得奖牌。奥运会官方处曾贴出其接受治疗时的照片,并附文:“一切皆有可能,麦克莫里斯从不轻易放弃。” 而此次该项目的冠军、加拿大选手马克斯·帕罗特,在平昌冬奥会后确诊癌症,整个2019年12次接受化疗。 


       2月7日晚,短道速滑男子1000米决赛,任子威为中国夺得第二金,技术加拼命是一大原因,而率先冲过终点的匈牙利选手的失误——横切加手上阻挡的犯规动作——同样“成就”了我们的胜利。


       是否可以说,冰雪项目有多大的魅力,就有多大的危险,速率与失误的魅惑与悖论都在于“带着镣铐跳舞” :眼花缭乱的“绝美”效果,来自于对于“高危极限”的挑战。




       有我与无我之境


       近人王国维把诗词分为“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他说“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是”有我之境“。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是”无我之境”。分野在于抒情主人公看待事物的角度。借用这一理论,我们说,赛场上同样有“忘我而无我”与“清醒而有我”的二重唱。


       当然,在进入奥运会赛场之前有及格线即报名资格,这个资格是过滤器,必须“有我”。但站上赛场之后,“无我”与“有我”就各有存在的理由与艺术了。


       2月5日晚,短道速滑混合团体2000米接力决赛,中国运动员曲春雨、范可新、张雨婷、武大靖、任子威协同作战,斩获首金——决赛中,一度大幅领先的中国队在最后两圈险些被意大利队追上。最后关头,武大靖守住了领先位置,最终帮助我队以0.016秒的优势惊险夺金。武大靖第一个冲线之际,电视前的母亲吕玉香喜极而泣:“很紧张,真的不容易。但还好险胜了”——四年前平昌冬奥,短道速滑男子500米决赛,也是武大靖,以39秒584打破世界纪录强势夺冠,斩获中国代表团在该届冬奥会中的唯一金牌。这次赛后,武大靖说:“这四年经历的太多了,圆梦了!” 是的,疫情的侵袭,换帅的阵痛,伤病的侵扰,青黄不接的困境,一切的一切,在冲刺关头,是来不及想的。彼时彼刻,运动员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空间,除了技术动作本身,其他空空如——此乃“无我”的境界,是把“求神”与“忘我”融为一体的“酒神精神”。


       但是,赛场上同样有清醒的“打卡”者。这样的运动员多为久经沙场的老将,成绩、功名、奖金、头衔……对于他们都已经不再重要——像1983年已经获得世乒赛冠军的倪夏莲,到2021年已58岁,仍然代表卢森堡出战2020东京奥运会——他们/她们出现在赛场本身,就是竖立起“奥林匹克精神”的标志。本届冬奥会上,一位“笑着滑过终点线”的“老人”完成了自己的“结束动作”,她就是49岁的德国老将佩希施泰因。这位冬奥会的八朝元老,带着自己36年的坚守,再次站上北京冬奥的起跑线。她追平了日本选手葛西纪明参加8届冬奥会的历史纪录。但是在战绩上已经远远超过了后者:她在冬奥赛场共夺得5金2银2铜,是奥运纪录保持者。这一次,与她一同站上女子3000米赛道的,是22岁的中国选手阿合娜尔·阿达克。年轻人冲过终点时,老将还在咬紧牙关、振臂滑行。最后,这位月底满50岁的老将,在20名选手当中排名倒数第一。更“糟糕”的是,她在2002年盐湖城冬奥会上所创造的世界纪录,也被本次参赛的荷兰名将伊蕾妮·斯豪滕打破。然而,这位大妈级别选手欣然坦然:“我的奥运纪录早晚要被超过,这很正常。”她的“有我之境”,已经到了“拈花微笑”的地步,不需要再次创造纪录或者收获金牌。说她惊艳全场,甜蜜全场,震惊全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又来了”,清醒地位列最后——即便不了解过她非凡的经历,观众也只会肃然起敬。


       北京喜讯到边寨,雪乡且看岭头梅。本文杀青之际,从并不遥远的印度传来喜讯:中国女足惊天逆转了韩国,时隔16年第九次举起亚洲冠军杯——是冬奥激励了铿锵玫瑰,还是女足姑娘用胜利呼应了祖国的新年与体育盛事?不必细细考证,只知道2022的春天属于体育,属于奥林匹克。


2022年2月8日于广东文理职业学院紫荆苑


       相关链接;


       “冰雪诗学”中的奥运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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