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大学教授楼04:刘溶


2024年02月28日 02:29     美中时报    刘一林

       刘溶教授原名刘溶池,1917年出生于河南淇县(原朝歌),后毕业于安阳高中,考入中央大学(位于重庆)中文系,接着考入中央研究院(南京),毕业后就职于中央编译局(南京)。1950年被送到北京北方革命大学(后人民大学)接受革命思想教育。结业后被分配到北京师范大学女附中任教。1953年全国院系调整,经任访秋教授介绍到河南大学中文系任教。




       刘溶教授携夫人和一儿一女来到开封,住进半截戏楼街一个大院,与周守正教授、万曼教授、刘耀庭教授同院。但是,当时学校规定教师必须住在校内,他们中文系教师就住在东六斋,一儿一女暂由夫人照看,一送幼儿园,一送托儿所。1954年刘夫人准备考入北京师范大学教育系,无法照顾子女,只好请刘教授的外甥女从老家淇县来照顾孩子。一个年轻女子,从未生过孩子,遇到刘教授的儿子又调皮捣蛋,真麻烦。不久,刘夫人考入北京师范大学教育系学前专业,把儿子送到学校与刘教授一起住吧。不料刘教授要带学生去开封教育实习,只得把儿子一个人留在东六斋,委托一位老师代管。他儿子一人,才五岁,就独居一室,在无人照看的情况下,自主生活。他养很多蚕,到东四斋门前摘桑叶,请旁边的叔叔伯伯帮忙,承诺请他们吃饭,因为有大把的饭票。等刘教授实习回来,满屋的蚕茧好像七彩风铃迎接他的归来。


       1954年冬刘夫人正好赶在寒假回来生下第二个女儿,生完就又去上学,这可难为住刘教授的外甥女。好在儿子和大女儿都上幼儿园,又请奶妈哺育幼女,总算让幼女熬过周岁。1955年为了让儿子能进开封市最好的小学东棚板街小学,刘教授把家搬到北炉坊胡同,与河大教育教研室主任杨震华教授、中文系教授王吾辰和宋景昌为邻。


       刚搬到北炉坊胡同不久,刘教授煤气中毒,险些丧命,那天早上正好有个老师去找他,敲门有人应,却听“砰”的一声,有人倒地,没人开门。好在刘教授住在一楼,那个老师马上叫来几个老师,打碎一个窗户,爬进屋,看见刘教授倒在地上。一个老师有经验,知道是煤气中毒,立即把刘教授抬到楼外,让他接触新鲜空气。缓过来以后,把他送进校医院,并到家报信。


       刘溶教授喜欢下军棋,他的对手一个是中文系党支部书记廖立,一个是政治教研室的侯恒教授。他们经常晚上在教工俱乐部下,刘教授总是带着儿子去当公正人。有次他和廖书记战斗正酣,周启祥老师跑去让刘教授在一份大字报上签名,不知因为何故,廖书记制止刘教授签字,说是民盟的事,不要掺入进去。果然,在那份大字报上签名的人全部被打成“右派”,包括任访秋教授、李白凤教授、宋景昌教授、周启祥教授等。由于与廖书记下军棋未被打成“右派”而幸免于难,刘教授变的谨言慎行。


       “反右斗争”刚过,接着是“反右倾”运动,由于刘教授的谨言慎行,没有辫子可抓,又逃过一难。恰在此时(1963年)毛主席发表三十七首诗词,虽然到处传颂,但理解得人少。刘教授利用他有吟诗作词的爱好,仔细钻研诗词的历史背景和作词人的用意,编写一本《毛主席诗词解读》,遍走全省各地政府院校进行宣讲,成为省内名人。刘教授唸过私塾,讲起诗词抑扬顿挫,摇头晃脑,让人听得津津有味。那时还没有《毛主席语录》,谁能解读《毛主席诗词》谁就是革命者。


       即令如此,WG开始,他才49岁也被编入“牛鬼蛇神”队伍,其主要罪名一是曾出版几本书,被称为“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一是把“右派分子”宋景昌教授“招降纳叛”到他教研室。刘教授因为在国民党时期曾在中央编译局负责编写中小学《国文》课本,因此对中小学语文教学有一套经验。解放后,新中国也需要提高语文教学水平,湖北教育出版社便与刘教授商定出版刘教授三本有关小学、初中、高中语文教学方法的书。那时出书很难,一次出三本书更是难上加难。另一个罪名是“招降纳叛”,刘教授与宋景昌教授既曾是邻居,又是好友,对把他打成“右派”一直心怀不满。1962年他听说宋教授从西华农场劳动改造放回来被实验中学临时雇用,便向中文系申请把宋教授临时雇用到他教研室,因为别的教研室不敢要。虽然最后如愿以偿,不久发生WG,“重用右派分子”罪名可是阶级立场问题,说明刘教授一直站在资产阶级立场。他被打成“牛鬼蛇神”,仍每天谈笑风生,因为最年轻,亲自驾辕汽马车(由马或骡子驾辕的充气轮胎车)到南郊拉沙土,回来的路上,见到偷偷卖花生米的,慷慨解囊,慰劳同行的老师。


       开封师院“八.二四”挑起开封武斗,经历“七. 一五”和“七.三一”,双方战死不少。武斗刚结束,“造反派”在开封师院六号楼和“工字楼”中间空地作为埋有死难“造反派”的“烈士陵园”,刘教授被释放出“牛鬼蛇神”队伍,派去为“烈士”写小传,虽有羞辱之意,却能脱离了“牛群”。怎么说“羞辱之意”?WG开始不久,刘教授的儿子参加的是“保守派”,曾和当地驻军一起到师院大礼堂表演节目,被中文系的某些人看见了,于是警告刘教授不要与儿子同流合污。刘教授负责写,叶桐轩教授负责抄,把“工字楼”的会议室作为“烈士”陈列室。每天都有“造反派”押着“保守派”到“烈士陵园”给“爷爷”磕头,有的被打得皮开肉绽,刘教授被吓得胆战心惊,这就是中文系“造反派”的险恶用意。


       刘教授为“烈士”们写完小传,没有回到“牛鬼蛇神”队伍,幸运地获得解放回到家,念念不忘下军棋。每天上午吃完早餐,他端着一个小筐,里面装着用麻将牌磨成的军棋,嘴里唱着小曲:“谁来下棋,谁来下棋?”怎么回事?WG刚开始,学生们都到老教授家“破四旧”,刘夫人怕学生找到麻将,又知道刘教授喜欢下军棋,就把麻将牌牌面磨光,用一小片纸写上各个军棋子,画一个军棋盘,就可以下了。没有成年人陪他下,他就和小孩子们玩,整天乐此不疲。


       1968年,院里孩子都下农村了,没有人陪刘教授下军棋,他百无聊赖,1969年春,干脆坐火车和长途汽车去新蔡县和平舆县看望儿子和女儿。他先到新蔡县,儿子正好在县城参加“知青”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几个好友也在,请刘教授吃过饭,晚上有县京剧团演出。刘教授穿着毛呢大衣,颇像一个省级领导,走到门口,大家喊着:“让领导先进,让领导先进。”门口验票人也不敢验票,一拥而进,进去还坐到最好的位置,让受辱多天的教授终于扬眉吐气一回。刘教授回程到平舆看望女儿后回到开封,学校组织全体人员战备疏散,目的地是灵宝县朱寨公社。此事可能遭到毛主席的反对,没多久就撤回开封。


       刘教授是文选习作教研室主任,不仅负责讲授中文系的写作课,还要教全校的写作课,任务很重,但又不是专业课,不受学生重视,不过他培养的高足,多为省、市级领导的秘书,特别是他教研室的助教,与刘教授关系非常密切,在他们生活困难的时候都得到过刘教授的接济,后来分别成为河南师大校长、河南大学副书记、文化厅副厅长,可以说“桃李遍天下”。河南省著名作家孟宪明就感叹地说:“刘教授当年教的写作课,开启了我走上文学创作的道路。”


       刘溶教授的儿子,1968年开封一高毕业后下到驻马店地区新蔡县蔡湖林场,务农三年后抽调到开封市煤建公司,担任司机。1977年恢复高考,考进开封师院历史系,1981年底毕业留系任助教。1982年进学校“高级英语助教班”,学成后讲授《历史专业英语》,两届学生培养出24名研究生,受到省教委的赞扬。1987年初到美国堪萨斯匹兹堡州立大学攻读美国史硕士,1988年底到纽约州立大学攻读高等教育管理博士,1992年到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攻读信息科学硕士。学成后归化为美国公民,曾在北京王府学校担任国际教育顾问,现居住在洛杉矶市。


       刘溶教授的大女儿,曾随其哥就读于东棚板街小学,1968年从开封师院附中毕业下乡到驻马店地区平舆县,务农两年多抽调到开封电石厂。1978年考入开封师范大专班英语专业,毕业后到河南工商管理学校教授英语,多次陪省工商局到美国访问并担任翻译。1992年到美国西怀俄明学院攻读英美文学专业,后留在美国从事贸易,现居住在纽约市。


       刘溶教授的二女儿,曾随其哥姐就读于东棚板街小学,1972年从开封二中毕业下乡到尉氏开封师院农场,1974年抽调到开封七中任语文老师。1977年考入开封师院中文系,毕业后留系任教,教授“语言学”。她和哥哥同时考入大学,同时留校,成为开封师院轰动一时的新闻,都羡慕刘教授教子有方。她后调入河南省教育学院,讲授中文系课程。取得教授职称后调到南京林业大学文学院,以二级教授退休。


       刘溶教授的三女儿,曾作为开封市驯化动物表演队的二胡伴奏周游全国,1979年毕业于开封师院附中,旋即考入湖南大学最好专业土木工程系,因二胡技艺精湛,被选入校文工团。毕业后先到开封仪表厂任工会副主席领导厂宣传队,1993年闯荡深圳,任一消防公司总工程师。深圳大型演唱会总少不了她的身影,几乎成为深圳市的第一把二胡独奏演员。


       纵观刘教授的生涯,首先是幸运地遇到任访秋老先生,不仅为他介绍了夫人,还为他介绍了教职;其次是幸运地遇到廖立书记,让他逃脱被打成“右派”的厄运;再次是幸运地解读《毛主席诗词》,使他成为又红又专的知识分子;最后是幸运地培养四个子女,全部进入77、78、79级的“新三届”。




       刘一林,1949年出生于南京,1953年移居开封,1977年考入开封师范学院历史系,1981年毕业留校任教,1987年赴美留学,先后攻读美国史硕士,高等教育管理博士,信息科学硕士。现居住洛杉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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