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建国后将近250年的历史中，被国会弹劾的只有20个人，包括三位总统（现任总统特朗普、约翰逊总统和克林顿总统）、一位最高法院法官、一位参议员、13位联邦基层法院法官、一位中级法院法官及一位战争部长（相当于现在的国防部长）。

       圣诞节到了。美国小孩喜欢给圣诞老人发个私信，写上自己想要的礼物清单，以便父母偷看。美国总统特朗普先生如果也有清单，一定是写给参议院的多数党领袖米奇·麦康奈尔，上面可能会有这么一条：“如果弹劾不能避免，就让楼上这只靴子快点落下来吧……”

       2019年12月18日，民主党占多数的众议院通过了弹劾特朗普总统的议案(Articlesof Impeachment)，但是弹劾案这只靴子至今没有送到共和党占多数的参议院，使得参议院无法开展弹劾听证程序，为同是共和党的特朗普总统洗清罪名。正如不让掉进厕所的熊孩子洗澡，要站在前院示众。

       美国宪法规定的弹劾

       中国古代也有弹劾：A大臣奏上一本，在皇帝面前例数B大臣的罪过。然后皇帝大怒，将B大臣发配到海南岛。所以弹劾第一要在平级之间进行，第二有一定的程序：A大臣要罗列罪状，B大臣要有机会辩解，然后皇帝做出裁决。美国的弹劾大致也是这样。

       美国立法、行政和司法三权分立，一方不能直接免除另外一方的职位。议员和总统有固定的任职期限，而法官是终身制。如果议员、法官、高级行政人员（包括总统）涉嫌渎职或违法但不能通过常规渠道解决，国会可以启动弹劾程序，去除其职务。国会的弹劾程序和法庭的刑事诉讼程序相当：国会众议院充当检察官角色，对被弹劾的人展开调查，提出指控；国会参议院充当陪审团角色，听取众议院的指控和被弹劾人的辩解及律师的辩护，然后投票。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投票赞成，弹劾案方为通过。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到参议院主持弹劾听证程序。但是与刑事诉讼程序也有很多重大不同：众议院的权力在参院的听证程序中比检察官要小得多，众议院不能传唤证人，而参议院的权力比陪审团要大多了，可以直接规定听证程序规则。首席大法官只能按参议院规则主持听审。

       美国建国后将近250年的历史中，被国会弹劾的只有20个人，包括三位总统（现任总统特朗普、约翰逊总统和克林顿总统）、一位最高法院法官、一位参议员、13位联邦基层法院法官、一位中级法院法官及一位战争部长（相当于现在的国防部长）。在这19个已经结束的弹劾程序中，只有8个弹劾成功，另外3个在弹劾程序完成前就主动辞职。对总统约翰逊和克林顿的弹劾也没有成功。尼克松总统因为水门事件，在弹劾程序启动前就认清形势辞职了。

       美国宪法规定，是否弹劾及弹劾理由是国会众议院的绝对权力。举行弹劾听证及投票是参议院的绝对权力。众议员两年一届，按区选举，人口多的州比如纽约州有27个选区，每个选区选出一名众议员。而参议员的选举是全州范围投票，每个州只能选出2名参议院，每届6年。所以众议员可能年轻民粹一些，而参议院中老江湖更多。让众议院担任激情的检察官而参议院担任持重的陪审团再合适不过了。

       那个掉进厕所的主角

       掉进厕所的人身上会沾些东西，这个民主党和共和党都没有争议。两党争议的核心是这些东西有多臭（事情的性质是否达到了弹劾的标准）及清理的方法（弹劾的调查程序和听证程序是否适当）。

       我们先看看主角是怎么掉进厕所的：2019年7月25日，特朗普总统和乌克兰总统通了电话。当乌克兰总统提起购买美国军火时，特朗普总统没有搭腔，反而让乌克兰总统帮个忙(dous a favor)，要求乌克兰调查拜登（前副总统）的儿子和乌克兰公司的交易，并派自己的私人律师朱利安尼去乌克兰办理。拜登是民主党最有希望的总统候选人之一，可能是特朗普2020年的总统竞选对手。这通电话持续半个小时，特朗普总统认为通话很完美(“perfect“)。特朗普总统的看法可以理解：电话的前十分钟，特朗普总统在受用乌克兰总统的马屁，笑个不停，后二十分钟特朗普总统在指挥如何调查拜登的儿子，乌克兰总统在表决心。

       美国国会2019年财政预算包含了对乌克兰4亿美元的军援专款。虽然美国国防部2019年6月18日就完成了必须手续，但白宫扣住乌克兰军援不放。在国防部不断要求和国会威胁进行听证调查的压力下，白宫才在2019年9月11日突然放行，这时离专款授权失效的时间只剩下20天了。白宫的扣押一箭双雕，既向乌克兰的对手俄罗斯示了好，又为搞臭竞选对手囤积了弹药。对乌克兰总统来讲，7月25日的电话肯定是不完美的：打电话本来是要钱的，但乌克兰总统讲正经事的话只有一句，一大通马屁没有一点效果。

       怎么清理

       民主党指控特朗普总统，第一，滥用权力，牺牲国家利益，引诱乌克兰政府调查竞选对手的家庭成员以干涉美国2020年总统大选；第二，拒绝和阻碍国会对本案的调查。这两项都构成了美国宪法规定的弹劾理由：严重罪行和轻罪(highcrimes and misdemeanors)。对此，共和党的辩解是：第一，特朗普总统的行为不足以构成严重罪行或轻罪。如果这种轻微的行为都构成弹劾的理由，白宫以后会摄于国会的淫威，从而变成国会的执行机关，这从根本上破坏了美国宪法三权分立的框架。第二，在三权制衡的框架下，白宫没有义务配合国会的调查，白宫的不配合不能构成弹劾的理由。国会应该通过法院强制白宫配合调查。第三，众议院仓促的调查过程显示其弹劾动机是配合民主党2020年的选举。

       为了降低损失，共和党控制的参议院放风，将对总统弹劾案将快审快决，不传唤证人作证。可惜消息传开得太早，众议院听说后干脆把通过的弹劾案束之高阁，静等参议院对听证程序做出保证。这与特朗普总统敲打乌克兰总统的办法如出一辙。

       不是结论的结论

       美国国会第一次弹劾总统是1868年针对民主党的约翰逊总统。约翰逊原是林肯的副总统。在林肯被刺杀后，约翰逊继任总统，并继续执行南北战争后的南北和解政策。国会的共和党非常不满，通过了一系列法案限制总统的权力，包括总统解职内阁成员的权力。但约翰逊趁国会休会期间，强行将反对和解政策的战争部长斯坦顿解职。参众两院虽然都由共和党控制，但得益于10位勇敢“叛党”的共和党参议员，弹劾案没有通过。历史最终站在了约翰逊总统一边。最高法院在以后的其他判例中肯定了总统不经国会同意解除内阁成员职务的权力，保护了行政权力的完整和效率。

       美国国会第二次总统弹劾是1998年的克林顿总统。他与白宫雇员莱文斯基的偷情在独立检察官的《斯塔尔报告》里有详尽的描述。克林顿被弹劾的罪状是伪证和阻碍司法。从技术上看，针对他的两项指控无疑都是成立的，但是事情源发于办公室偷情，无关国事，克林顿也得以逃脱弹劾。

       从目前的民调和政治形势来看，无论是让众议院的弹劾案在空中风干，还是在参议院快速死亡，特朗普赢得下一届总统竞选的可能性都很大。作为第一个被弹劾的共和党总统，特朗普已经创造了历史。

       民主和爱一样：不是一个结果，是一个过程，混乱是其有机组成部分，也是生命力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