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以观看足球为乐的人，在这个限度以内要比无此兴趣的人为优胜。以读书为乐的人要比不以此为乐的人更加优胜得多……一个人感兴趣的事情越多，快乐的机会也越多，而受命运播弄的可能性也越少，因为他失掉一样还可以亡羊补牢，转到另一样上去。（罗素《幸福之路》陕西师大出版社2003年版P151）请让我在染上新冠之前把足球的烧发完。（2022年12月19日）

       1、“你们又走近了，飘渺无定的姿影，/当初曾在我朦胧的眼前浮现。/这次我可要试图把你们抓紧？/我的心似乎还把那幻想怀念？/你们过来吧！很好，随你们高兴，/你们已从云雾中飘到我身边，/在你们四周荡漾着魅惑的气息，/使我胸中震撼着青春的活力。”

       这是钱春绮先生翻译的《浮士德》的“献诗”。

       做梦一样，热力四射的卡塔尔世界杯来了，又走了。

       总结此生，足球给与我的快乐，仅次于三尺讲台。而且，到卡塔尔杯赛所在的本学期，我已经在5所大学的讲台上站了81个学期，2023打算彻底“下台”了。

       不同的是，看球、侃球的岁月还将继续——那是世界性舞台。

       惟将终夜常开眼，不负诗心不负球。如今，卡塔尔杯赛曲终人散，阿根廷点球大战战胜法国夺冠，梅西举起了大力神杯。成为欧冠、金球奖和世界杯——足坛三大顶尖的世上第9位拥有者——此前的8人是英格兰的查尔顿，德国的贝肯鲍尔、盖德·穆勒，意大利的罗西，法国的齐达内、巴西的里瓦尔多、罗纳尔迪尼奥和卡卡。

       电脑前厚厚一叠“观球随记”，浓缩了笔者二十四个难眠之夜。

       2、时间又开始了。

       2022年11月20日22点30分，卡塔尔世界杯隆重开幕，场面对标奥运会，而且历史上首次在冬季——卡塔尔11月平均温度是 20℃ - 30℃，绝对的暖冬。

       豪横当然不要理由。人口不足 300 万的中东小国，斥资 2200 亿美元——此乃历届世界杯投资的总和——只为将自己展示给世界；只为做好很可能是最后一届一个国家主板的世界杯；只为心跳、血汗与拼杀中的友谊与新的历史。

       开幕式很短，像一次补充能量的中场休息。

       开幕式很长，历届世界杯的主题曲与吉祥物跳跃登场。

       无论球迷、准球迷还是非球迷，都会有一个疑问：不就是个皮球吗？为什么全球电视转播观众再度超过35亿？为什么每一次都会引发不大不小的轰动？为什么无视威胁了吾侪三年的疫情？其“恒久不衰”的文化特质何在？其美学社会学的魅力何在？

       揭幕战所在的帐篷形状的多哈海湾球场（Al Bayt Stadium）别称阿尔拜特，意思是游牧民族之“家”。

       冰心：“家是什么，我不知道，但烦闷,忧愁都在此中融化,消失。”

       故此，让大家想家、爱家、念家、回家、安家、护家的运动，当然是“世界第一运动”。

       3、窃以为，作为“世界第一运动”，足球绝对是一种“全能项目”，其全方位、集大成之特色独树一帜。它是融田赛与径赛、力量与速度、搏杀与表演、局部与整体、叱诧风云与黯然神伤……多种美感于一身的、极具生命活力的、力图超越人类体能极限的完美表演。是一种在任何时间、任何一个角落都有诗有歌、有节奏有高潮的艺术。

       4、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人有一千个林妹妹。同理，一千个人有一千个足球理念。

       政治家说足球是“民气”与“国运”、是政治，办大赛是提升国际地位的捷径；经济学家说美钞滚滚，“大力神”就是“金”球；心理学家说足球是集成就欲望、偶然侥幸等等于一身的“心理场”；预测学家说曰足球最讲运气，与人生的难以捉摸极为相似；环保学家说足球乃唯一的“草上”运动，在天空变窄、绿地萎缩、心灵沉重的时下，爱上它就等于把身心交给了大自然……

       美学家说：足球是人类最疯狂的求神与忘我，是范围极广而意义深远的民族祭祀，是生命张力一泻千里的行为艺术。

       笔者说：不知道足球是什么，喜欢它不需要理智也不需要理由，甚至不需要文化修养和专业知识。它是醉心与残酷的交织，野蛮与文明的比翼，时命与劫运的碰撞、审美与“审丑”的兼容——“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而这次卡塔尔世界杯，建筑学家看到了岛上贝聿铭设计的伊斯兰艺术博物馆，环保学家看到了艾塔希拉红树林，考古学家看到了祖巴拉经济重镇，非遗专家看到了神奇的猎鹰，小宝宝看到了“巴巴爸爸”，美国蒂莫西·维阿的捅射进球让遗传学家记起了“子承父业”。

       足球的轨迹是无数有声有色的点，人人都有自己“看懂”的切线。

       足球是圆的，人人都无法彻底“看穿”他的每一方寸。

       5、在揭幕战哨响之前的央视直播中，几位嘉宾与主持人都肯定地预测：东道主卡塔尔取得胜利，至少不会输球。

       大家的心情自然可以理解：第一，2019年2月1日，阿联酋亚洲杯决赛，卡塔尔3比1击败日本，首次夺得亚洲杯冠军，实力不可小觑。第二，这次天时地利人和，众望所归，绝对是主场。第三，更何况从场馆到待遇到服务一直到美丽舒适的草坪，东道主确确实尽心尽力了，我们需要以“吉言”来美言。第四，更有“专家”总结历史经验：从1930年第一届乌拉圭世界杯至今，“世界杯东道主首战不败”的记录巍然屹立，难道这次会出现意外？第五，如果对手是巴西、德国、意大利，或者大家觉得实力有差距，而厄瓜多尔世界排名44，比排名51的卡塔尔也“强不到哪儿去”——一言以蔽之：意外是小概率事件。

       然而，“意外”不出意外地出现了：卡塔尔以0比2输给厄瓜多尔队——阿尔法罗麾下33岁的前锋瓦伦西亚，用两个进球，让卡塔尔队成为世界杯92年历史上首个在揭幕战输球的东道主。

       为什么与亚洲杯打日本的队伍判若两队？为什么在家门口踢得杂乱无章、全场0次射正而让对方的守门员无事可做？为什么寄予厚望的主力除了犯规再无吸引眼球之处？——据官方统计，共有67372名观众现场观看了这场揭幕战，但由于东道主表现让不少球迷提前离场——一大原因，就是心理的抗压能力不够强：缺乏经验、压力过大而不知所措。

       金钱能够解决的不是问题，但金钱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6、与东道主的失败相对照的，是“一个人打败了一支球队”的厄瓜多尔老将瓦伦西亚。2006年德国世界杯，他已经有精彩演出而入选FIFA梦之队——入选这套阵容的球员被认为是在06世界杯在各个位置上表现最好的球员。无疑，他的经验是整个球队的宝贵财富。

       最后，受伤的他，一瘸一拐地下场，笔者记起艾青的诗句：那个“支撑着木制的拐杖”的伤兵，“比拿破仑的铜像更漂亮。”同时，也记起了硬汉海明威开枪自杀前最后一句话：“恕我不站起来了！”一说是：“晚安，我的小猫咪。”

       7、“通过足球，我能了解人的灵魂”——这是法国著名作家、哲学家阿尔贝·加缪（1913—1960）的名言。

       三年抗疫，知道加缪的《鼠疫》的成倍增加。然而，知道加缪是一位优秀的足球运动员的仍然寥寥无几。这位1957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存在主义”文学大师，当年是法国的阿尔及利亚竞技大学队的门将。感谢他27岁时的那场严重的肺结核，结束了他成为一名职业足球运动员的梦想，于是才有了《局外人》《鼠疫》等世界名著。

       有评论强调说，足球场门将的位置，为他提供了观察与解读世界的独特视角。

       阿尔及利亚意味着地中海水、森林、草原、黄沙漫天、无尽的石油和天然气，作为阿尔及利亚的天才后裔，加缪比能够“用左脚拉小提琴”的足球大师齐达内早出生了61年，但两人都拥有极好的足球天赋。

       1994年之前，齐达内屡屡向阿国主帅请缨为国征战。主帅嗤之以鼻：速度太慢，水平太差。齐达内只好“屈身”法国队。1998年世界杯，齐达内在决赛中两记头球震惊五大洲，3-0完胜卫冕冠军巴西。8年之后，柏林，他用前额最后一根头发，顶翻了喋喋不休的马特拉奇，原因是那个意大利流氓侮辱了他的母亲——他说：我相信正义，但在正义到来之前，我要保卫我的母亲。

       请比较加缪《西西弗斯神话》里的话：“唯一前后一致的哲学立场，就是反抗。所谓反抗，是指人与其阴暗面永久的对抗”。“人心中一切不可制服和充满激情的东西，都朝着人生的反面激励着人的觉悟和反抗。”

       ——齐达内做的，恰恰是加缪说的。两位分别是“批判的武器”与“武器的批判”。

       这是来自足球与灵魂的哲学。

       加缪诺贝尔获奖评语是：“因他的重要文学作品透彻认真地阐明了当代人的良心所面临的问题。”其授奖辞为：“最重要的已经不是追问人生值不值得活，而是必须如何去活，其中包含着承受因生活而来的痛苦。”“就个人来说，加缪已经远远超越了虚无主义。他那严肃而又严厉的沉思试图重建已被摧毁的东西，使正义在这个没有正义的世界上成为可能”。“在他那里，对于事物的这种看法得到一种强有力的命令的补充，即‘但是’，一种将要反叛荒诞的意志，他因此而创造了一种价值。”他的获奖演说辞是：“无论我们个人的缺陷如何，我们的职业的高尚将永远扎根在两种难于履行的承诺之中：拒绝对众所周知的事情撒谎和抵抗压迫。”

       天知道这些“金句”不是在说足球。

       8、“文学家门将”当然不止加缪自己。例如柯南道尔——对，就是吾侪熟知的“福尔摩斯之父”，他是英国朴茨茅斯足球俱乐部创始人之一，还曾担任球队门将。

       也有“准经济学家”——德国的门神莱曼，1992-1993赛季，他受重伤修养，于养伤中开始了明斯特大学的学习生涯，最终在1998年拿到了经济学学位。

       更有达芬奇式的“全才”。巴西前国家队队长兼主攻手苏格拉底（与游方布道于天下的古希腊智者苏格拉底异曲同工），天赋高到A级天花板。他15岁时已经加入当地的博塔弗戈足球俱乐部，几年后，又考入了圣保罗大学医学系，后来获得医学博士学位——注意，他顺便还是政治家、剧作家、音乐家、商人与专栏记者。

       尤文战将、意大利中后卫基耶利尼，毕业于意大利都灵大学，获得经济学、工商管理学双硕士学位。

       另一位意大利著名后卫科斯塔库塔，毕业于意大利博科尼大学，获得SDA商学院工商管理硕士学位。

       9、当然，理科的球星也不遑多让。

       更早获得诺贝尔奖的球星，是丹麦AB队主力门将尼尔斯·玻尔。1922年，尼尔斯·玻尔因为对原子结构模型的研究而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他弟弟哈拉德·波尔作为门将，则获得过1908年伦敦奥运会银牌。尼尔斯·波尔在身为球员的时候就已经迷上了科学，据丹麦AB队队史记载，在一场AB队与德国特维达队的比赛中，波尔在德国人射门的时候完全没有反应，原因是他正在思考一道数学题——对手一直攻不过半场，闲极无聊的他搂草打兔子，顺便思考一下数学难题——结果球门失手了。

       顺便说一句，尼尔斯•玻尔的儿子阿基•玻尔获得1975年诺贝尔物理奖，可惜儿子不怎么会守门。

       10、相比之下，说中国男足“年龄基本虚构，学历基本丑陋，脑子基本锈逗，进攻基本靠走，传球基本靠瞅，停球基本靠手，过人基本靠吼，防守基本靠搂，射门基本没有……”自然是言过其实的段子。

       然而，说相当一部分球员“没文化”却不是苛责。

       同样需要百分之一秒作出反应，足球恰恰是对文化水平要求甚高的运动——例如倒越位时间的把握、“背后有眼”的直觉与“费厄泼赖”的文明竞争，八小时之外只会“斗地主”的球员，做不到的。

       11、跑偏了。还是回到卡塔尔。

       老子云：“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释曰：内外兼修是也。

       热情、完备、应有尽有、不惜重金——放置大力神杯的奖坐，以前是纯银镀金，3.8公斤。这回是纯金，6.2公斤。

       这一回，东道主卡塔尔已经为“我们亚洲”赚足了“面子”。

       而勇敢射落夺冠热门潘帕斯雄鹰，逆袭“四星德国”而在“死亡之组”抢得先机，顽强地击败排名高出20位的葡萄牙——沙特、日本、韩国为“我们亚洲”挣来了“里子”。

       当然，亚洲三杰后来均没有进入八强。

       但是，他们做到的是“史无前例”的高度。

       更重要的是：过程的醉心与美好已然可圈可点、可歌可泣，足以无愧无悔。

       12、小组赛。沙特爆冷，日本爆冷！西班牙狂胜！各路记者喜大普奔！

       球队幸也不幸，均为媒体大幸。

       殊不知这才是开始，更加劲爆的“没想到”还在后面——郁金香出局、桑巴舞出局，斗牛士出局，荧屏被球迷的泪光照亮。

       与篮球、排球、乒乓球……相比，足球“以弱胜强”的偶然性非常大。还记得上次闯进世界杯决赛阶段的冰岛吗：51岁的领队贺基姆臣是牙医，门将荷杜臣是导演，右后卫是食盐包装工人……我们想到了吗？

       史铁生说：“没有哪个球迷想好了为什么看球才去看足球。足球的魅力在于变化无穷，有极大的偶然性这和人的命运极为相似。没有哪个人能够按照算好的命去活着，因为人的命是算不清楚的，如果算得清楚，那人就活得太乏味了。足球比赛就是这样，也是算不清楚的。”

       信哉斯言！

       13、We are the world.（我们是世界）

       We are the children.（我们是孩子）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进入球场，即为富豪。即便真的一无所有，只要有真诚、热情、膂力、意志……我们就立刻拥有了整个世界。

       14、2022年11月23日晚，德日之役。第33分钟，日本守门员权田修一出击扑倒德国后卫劳姆——类似相扑——而送点球，有球迷笑其瘦小而技穷。

       1比0领先，德国球员已经觉得稳操胜券。第63分钟，皇马中卫中卫吕迪格回追日本队员浅野拓磨，为彰显自己防守日本人小菜一碟，他做出了双腿腾空跑的跨栏动作——这无疑是侮辱性极强的挑战，也彻底激怒了对手。此后日本球员发疯一样进攻，依靠堂安律和浅野拓磨的进球，成功2-1逆转德国。

       哀兵必胜而骄兵必败，此之谓也。

       吕迪格似乎忘记了：面前是一群在德国踢球的日本人。

       终场哨响，笔者记起了孙悟空打巨灵神，全凭体积或体力终究不是上策。

       是故瘦死的骆驼有时比马大，有时不比。前者如没有本泽马的法兰西，后者就是德国。

       15、2022年11月22日下午，丹麦VS突尼斯。

       掌声响起来，“爱神”又登场——一年前在欧锦赛上“死”过5分钟的丹麦队中场大将埃里克森，戴着心脏除颤器出现了。

       他用双脚续写着安徒生的丹麦童话！

       顽强刚毅的他，打满了全场，几乎包揽丹麦队所有的角球和任意球，传球成功率高达91%，并送出5次关键传球——下半场的远射几乎洞穿对手大门，此乃全场最有威胁的一脚。

       赛后，队友安德森说：埃里克森给全队带来了“巨大的能量和创造力”，“在最高水平的赛场上，我们需要他”。

       是的，他的球迷与观众同样需要他。

       对手是带着梦想与球技登台的，而他，带的还有爱心与“催泪弹”。

       因此，0:0不是比分，是一双又一双生命的瞳孔。

       16、有必要回忆一下一年前的场景。

       诗云：岂有豪情追太阳，一腔悲泪洒中场。尊严直须以身殉，安知足球在何方？

       2021年周末并端午前夜，欧锦赛第二个比赛日，绿茵场内外被“埃里克森”的名字所遮盖。

       笔者目睹了丹麦中场埃里克森倒下到离场的全过程。从此，能够让我铭记丹麦的，一是安徒生，二就是6月13日的凌晨。

       除了“命”字，没有其他解释，“国米核心”“热刺大将”“丹麦10号”“脚法细腻的帅哥”“充满大局观的伟大的中场”——埃里克森，在没有身体接触的情况下猝然倒地！

       接下来让世界屏息的15分钟，足球被遗忘。

       10秒，队医掰开了队员的嘴，防止吞舌窒息。20秒，救护人员抬担架飞奔上场。1分钟10秒AED就位；队医开始徒手心脏复苏，1分50秒完成检查，随即电击除颤——黄金四分钟，分秒没有耽误。

       与此同时，祈祷的队友迅速围成一圈，保护隐私，不让转播镜头“渗入”。离场之际，两面国旗护住了担架的视线——央视评论员说得好：这是百年不遇的铁壁般的“最佳防守”。

       与此同时，全场球迷高喊“埃里克森”的名字。

       经过抢救，埃里克森苏醒，情况稳定。

       凌晨两点半，比赛继续。对手列队，掌声迎接自己的劲敌。

       然而，丹麦——世界排名前十的队伍，突然变得不会打球了，金子般宝贵的点球打得有气无力而被扑住。最后0比1告负。

       进球的瑞士队员刚要庆祝却戛然而止。

       丹麦人并不难过，因为他们的埃里克森得救了。

       几乎同一时间，在圣彼得堡的球场，比利时3比0完胜俄罗斯。梅开二度的头号功臣卢卡库对着采访镜头大喊：“克里斯，我爱你！”——埃里克森是他的国米挚友，他说自己在比赛中魂不守舍：“这场比赛对我来说很艰难，因为我在想着埃里克森，我希望他健康，我将这场比赛的表现献给他。”听到战友昏迷的消息，这位壮汉哭了好几次，他说：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比我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都多。

       C罗也在遥遥祈福。

       比赛结束，欧足联把本场最佳球员给了埃里克森。

       彼时彼刻，说“足球是人类情感的综合”是与往昔不同的。彼时是呐喊、彷徨、醉心、求神、痴迷、忘我……现在是“人”的尊严支撑下的救助、同情、爱悯、哀伤、尊敬、慰藉……

       17、与“爱神”如影随形的，是“天使”。

       然而，卡塔尔赛场上的“天使”，比“爱神”还大四岁——他就是阿根廷前锋迪马利亚。

       迪马利亚的英文名字是Ángel DiMaría，Ángel即天使。加上“纯白即信仰”的皇马球衣飘飘欲仙，更有天使风范。同时，关键大赛中迪马利亚总是打出旋转乾坤的关键球，被称为“天使降临”。

       决赛场，天使再度翱翔在蓝白色天空，

       第23分钟造点，他眼角已经开始泛起泪光。

       35分钟进球，他一任热泪打湿草坪。

       点球大战即将开始，这位34岁的、饱受伤情困扰而多轮休战的老将，走到每个同伴身边，告诉他们如何放松。

       夺冠后，抱着女儿的他不停地泣诉：“如果我父亲看到现在的我……”

       迪马利亚一家曾经穷困潦倒。5岁的时候，父亲失业，他不得不跟随父亲到工地挖煤打零工贴补家用。他说：“我小时候就是捡煤炭的，大概9岁到10岁的时候……家里就是靠著煤炭挣饭吃，我父亲靠著卖煤炭让我们家不至于流落街头。”

       当然更离不开他的母亲：“你们可以想像一下，一个女人骑著自行车穿越在罗萨里奥市，脚踏车后面载着一个小男孩，前面又载个小女孩，还要背着一袋球衣，自行车前面的篮子里还要摆上一双足球鞋和一点吃的。每天这样，风雨无阻。有时候下雨道路泥泞，有时候天气非常冷，有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但我妈妈不在乎这一切，她就是载着我不断向前行。”

       他希望父母过上安稳日子，从他进入当地俱乐部的青训营开始，到葡超效力、登陆西甲，就再也没有让家里人失望过。

       如今，终于“前行”到了自己三星荣耀的人生峰巅。

       记住，“天使”的泪水是心的颜色，血的颜色。

       18、11月26日晚，沙特面对莱万领军的波兰，打出了虽败犹荣的一役。相当长一段时间，他们在“围攻”对手——比之上一届杯赛，“我们亚洲”确实在迅速崛起，可喜可贺。

       别的不论，仅仅战胜后来的冠军阿根廷一端，足以让称“西亚绿鹰”傲娇到下一个世纪。

       当然也有可叹。几乎同时，就有中国官媒的热搜新闻：前国足主帅李铁涉嫌严重违法接受监察调查，拔出“萝卜”带出一堆“泥”。

       19、当晚，莱万打进了世界杯处子球，喜极而泣。

       他说，唱国歌之际他有预感——“我已经感受到了这种情绪”。果然梦境成真。跪地滑翔之后，他的头深深埋进草坪。

       那一刻，他又听到了国歌了吗？

       而且，不仅仅是赛前祈祷是宗教，对于任何一个项目的敬畏，对于任何一位选手的尊敬，乐队演奏的任何一首国歌的旋律，无不含有宗教的肃穆与廓大——“今晚点球上帝是意大利人！”……在无法解释的神奇出现的时候，宗教总是要现身的。

       每一届世界杯，笔者都是拿着《世界国歌博览》看比赛的，诸多国家的曲谱耳熟能唱。

       只是……在一个又一个晨曦喷薄的黎明，笔者都想弱弱地问一句：在本人的有生之年，有无希望在世界杯决赛的绿茵场上，再听一次悲壮的“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20、当地时间2019年4月15日，巴黎圣母院突发大火。某媒体的标题是：《致哀！巴黎圣母院，今夜我为你哭泣！》。

       2022年11月23日，法国4比1大胜澳大利亚。但开场不久，中场大将埃尔南德斯右膝前十字韧带断裂而不得不告别了本届杯赛。

       催人泪下的是：加上卢卡斯、本泽马、博格巴、坎特、迈尼昂、金彭贝、恩昆库……法国的“伤兵”几乎可以打造一艘豪华战舰。

       可以止住或者仍然止不住泪水的是：代替拜仁左后卫埃尔南德斯上场的，是自己的亲弟弟，司职同一位置——此后的比赛，弟弟会像哥哥一样，在赛场上唱起国歌《马赛曲》：“前进，祖国儿女，快奋起! 光荣一天等着你！你看暴君正对着我们举起染满鲜血的旗！……”

       在世界杯赛场上，“打仗亲兄弟”者大有人在。

       有如此悲壮的赓续与“替补”，杀入决赛何足道哉。

       取得亚军之后，央视解说员如此总结：“如果您曾经乘飞机飞过巴黎的上空，您会发现最醒目的不是塞纳河、卢浮宫，也不是凯旋门和圣母院，甚至也不是高耸的埃菲尔铁塔，您一定会为星罗棋布、遍地开花的足球场所惊叹，这才是法国足球的力量所在。”

       21、婚恋专家说，给你钱的未必爱你，但钱都舍不得给的，一定不爱你。

       球员的“含金量”疑似也可以如此衡量。

       据《福布斯》估计，榜首姆巴佩2022-2023赛季的收入将达1.28亿美元——他转会皇马的传闻，引来了总统马克龙的恳求，终于与大巴黎续约三年，留在祖国。

       罗纳尔多与梅西身价过亿之际都已经30岁，姆巴佩现在23岁。

       11月21日，英格兰打伊朗，头球破门的贝林厄姆打进了成年队第一球。这位天才少年2003年6月29日出生，身价已1亿欧元。按照近日1美元=0.95欧元的汇率，打破姆巴佩记录指日可待。

       著名电影《尼罗河上的惨案》里有对话——瑞斯:“她太美了！”波罗:“哈,她太有钱了！”

       足球的美当然与速度、力量、高度、耐力……有关，但是要完全排除金钱的效用是不能够的。只是，当姆巴佩在决赛毅然完成“帽子戏法”的时候，恐怕是没有想到过身价的——这正是他和所有大男孩值钱的原因。

       结论：分析球队或球员强弱，固然要看“纸面实力”——如出身、经历、战果，但是更要看“账面实力”。经纪人不会拿硬通货开玩笑。

       22、2022年11月30日凌晨一时许，卡塔尔哈里发国际体育场终场哨响，塞内加尔2比1战胜厄瓜多尔。

       看台上，7位塞内加尔球迷排成一排，头上是同样的黄绿红三色军帽，下身是红黄双色的裙裤，白色上衣的背后，一模一样的绘着19号——那是他们的偶像球星迪奥普生前的号码。

       还有的球迷拿着迪奥普的照片，上面写着：“真正的狮子永不消逝。”

       迪奥普是塞内加尔足球的名片。2002日韩世界杯揭幕战上，他打入全场唯一进球，帮助球队战胜了卫冕冠军法国，最终塞内加尔历史性的闯入了1/4决赛。

       迪奥普生前患有夏科氏(Charcot)关节病，在2020年11月30日因病去世，享年42岁。

       是的，赢球的那一天，2022年11月30日，是迪奥普驭鹤两周年。

       是队友用胜利祭奠自己的标志性魁首，还是迪奥普的在天之灵佑护着队友杀进淘汰赛？

       “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从开战前的国歌，到结束时的纪念，黑白足球滚动着过去与未来所有的纪念日。

       而所有的纪念，上了绿茵场都会加色、加香、加温而加倍，所有的纪念都会化为有灵魂而且能够“附体”的“正能量”。

       这也是“世界第一大运动”的永恒魅力。

       23、北京时间11月24日00:00，西班牙7比0大胜哥斯达黎加。

       斗牛士控球率达82%，射门17比0，单传1043次，刷新世界杯历史纪录，如此“血洗”在世界杯的历史上也极为罕——作为第四当值，中国裁判马宁见证了这一切。

       更加点燃眼球的是，斗牛军团26人，其中20人第一次涉足世界杯，9人为“00后”——至此，“青春风暴”有了具体而雄辩的解释。

       “年轻一代”是一个模糊概念，西班牙、英格兰的“年轻一代”与德国的“年轻一代”似乎不是一个概念。

       能够称得起“风暴”的，才是“少年老成”而“起点就是高峰。”

       24、德国小组赛折戟，或曰穆勒老了，诺伊尔老了，日耳曼战车脚步蹒跚。然而贴地进球的梅西呢？“五届杯赛均有进球”的C罗呢？

       足球不是篮球。看球不是看进球。

       有些名字出现在赛场上本身，就构成了无可磨灭的“新闻事件”，更不必说至今还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周知堂翻译并多次引用的英国思想家霭理士的一段话，值得再度写在卡塔尔所有赛场的边上：“在一个短时间内，如我们愿意，我们可以用了光明去照我们路程的周围的黑暗。正如古代火炬竞走……我们手里持炬，沿着道路奔向前去。不久就要有人从后面来，追上我们。我们所有的技巧，便在怎样的将那光明固定的火炬递在他的手内，我们自己就隐没到黑暗里去。”

       维特根斯坦在其《文化与价值》里说：“我只能惊奇地注视莎士比亚；我对他毫无所作。”

       面对他们的生命历程，我们唯有眼含热泪，静静地仰视。

       25、世界杯不仅是文学的，更是哲学的，新闻学的，行为美学的。

       例如，“日本球迷捡垃圾”的“学雷锋”，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此前摩洛哥球迷也“卷”起来了垃圾袋——球场也是慈善场。

       小组赛英格兰4-2大胜伊朗，格拉利什在进球后做出了霹雳舞手臂波浪的动作。该动作是他与患有脑瘫的小球迷芬利的约定。请看下面胜过莎士比亚戏剧的对话——

       芬利：我很好。我喜欢你的那个进球。

       格拉利什：你是更喜欢那个庆祝动作吧？

       芬利：是的。

       格拉利什：你笑得很开心呢。你变得出名了，不是吗？在近24个小时里你的名字已经被传到大街小巷，你现在出名了。

       芬利：我知道。我的名字被传到大街小巷了。

       格拉利什：一开始你认为我会做那个庆祝动作吗？

       芬利：我还以为你忘记了。

       格拉利什：不，我才没有。……上了场，我就想取得进球，我也做到了，这样我就可以为了你做那个庆祝动作了。你一直存在我的脑海中，伙计。……

       格拉利什：我喜欢你穿的衬衫，一件旧款曼城的球衣。

       芬利：这件衣服可是有你的签名的。我在穿着呢。……

       芬利的母亲：我现在嫉妒芬利了。

       格拉利什：哈哈哈，他现在是一位小明星了，希望你生活过得愉快，并关注我们全部的比赛，你要继续支持我们。

       芬利：我会关注你们的所有比赛的。

       十五年前，“姚明纳什慈善赛”——为了中国失学的孩子读书，诸位篮球与演艺界名人，拍卖募集675万元人民币，姚明再捐25万元，凑足了700万。

       哲学追求文学的表达方式和效果，世界杯具备了新闻价值的时间性、空间性、独特性、重要性、戏剧性、斗争性、离奇与猎奇、情趣与性的因素……几乎让最吸引人的文学作品望尘莫及，因为“血拼”的同时昭示着尊严与慈善。“恻隐之心，仁之端也”——起源于中国的足球堪称“仁球”。

       26、是的，从球员到教练，个个都是文学艺术家。

       12月7日，巴西队球员维尼修斯参加新闻发布会，话没说几句，笑得头晕眼花——一只顽皮的猫跳上了眼前的桌子而已。旁边新闻官将它从桌子“拿下”，维尼修斯再笑十秒钟才能够说话。英国媒体即刻出“幽默快评”：英格兰队没从世界杯“空手而归”——收养了一只流浪猫。

       如果知道两天后点球败给格子军，维尼修斯恐怕要哭半小时：“唯你休斯”也。

       看看新闻标题，文学与美学俯拾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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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惊心动魄的大起大落之后，荷兰点球败给了阿根廷，弟子的脚法与心理，显然不如教头的嘴硬。然而，哪一位名教头不是“嘴炮”大师？盛气凌人的恐吓是心理战，“上善若水”的谦逊同样是。71岁的范帅，常规时间内10战7胜3平不败，患前列腺癌经历25次治疗却对球员们保密——害怕耽误他们的训练和比赛——常常深夜前往医院治疗。其半是铁腕半是慈善地执教，把一班年轻人调理的水乳交融——止步八强，他依旧亲吻自己的爱将，这又是怎样的格局与胸襟！

       27、八年了，别提他了！

       说到范加尔与点球，不能不及其八年前2014年巴西世界杯的他。

       那年的7月6日，荷兰VS哥斯达黎加，眼看就要点球决胜，他老人家居然在第124分钟换了门将！

       尽管莫斯科不相信眼泪，十二码线上也没有如果，但洒家还是要说：如果点球大战荷兰输了，范加尔绝对是人民公敌、千古罪人！连草帽风车郁金香都会骂人。

       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因为经验是血汗的积累。

       彼时，每一分钟都是胜负手，范加尔明白，守门技术重要，心理更重要，他明白首轮5人执行罚球，四人都是30岁以上的老将能够让他心安。至于克鲁尔五扑二中，来球方向个个判断正确，还是听听他自己的心音：“我简直不能相信……我们为此训练了七周，现在大家可以看到我们需要23个人，这是团队的胜利。”“他们与打希腊罚点球相反，个个往上面打不打地面。我就按照判断相反的方向扑救！”

       你以为被租来租去的这位纽卡斯尔门将没有价值了吗？

       正如范帅说的：除了进球与胜利什么都不重要！这是另一种心理战。

       所以，当年的英雄与此刻的落寞组成了完整的范加尔。

       2022年12月11日消息：点球被淘汰后，范加尔将卸任荷兰国家男子足球队主教练的职务。

       “于是不愿走的你，要告别已不见的我，至今世间仍有隐约的耳语跟随我俩的传说……”

       没有迷恋老范，也没有可怜他，但他已经成为名垂史册的传说。

       28、八进四战罢，葡萄牙打道回府，12月11日的《足球》报与12日的《体坛周报》头版，不约而同用了特大号标题：《后会无7》——7号是C罗的号码。《足球》报的导语部分绝对诗化——

       所有的故事都有一个结局。C罗的结局是一场关于16年、５届世界世界杯仍无法圆满的，梦碎。

       卡塔尔图玛玛球场，C罗的眼泪浸湿了一片草地，也终结了一个时代，然后，淹没了我们的内心。关于世界杯的C罗，彻底结束，后会无７。

       而已经和曼联解约的他，职业生涯最后的时刻，会随同世界杯的结束而一起结束吗？

       曾经的CR7，曾经的梅罗，曾经的双骄时代，曾经的足球，终于后会无７……

       另一家官媒的标题是《属于C罗的时代结束了：他拼命想赢，我们拼命回忆……》

       都走了，伊布，内马尔，埃里克森，诺伊尔……一个一个。最后的欢乐仅仅属于举起大力神杯那些个巨手。

       然而，作为新闻编辑学的老师，我带着弟子，依旧活在那些汗水于泪水浸泡的标题中。

       而且，一飞冲天的4轮3球2助攻的“法国大脑”格列兹曼,不也是7号吗？还有英格兰的格拉利什，比利时的德布劳内，西班牙的莫拉塔，阿根廷的德保罗……7号的后备军浩浩荡荡，足球的明天“后会有7”也。

       29、落幕之际的总结，解说员的语汇更加“诗化”：“输给沙特队后，斯卡洛尼（阿根廷主教练）仿佛一瞬间就找到了激活这两位00后的‘使用说明书’。梅西身边最合适的那个人就此出炉……”

       30、华科大版《中国足球运动百余年发展史》谈及文化对足球的影响之际说：19世纪初，足球在英国、德国崛起，与“日不落帝国”和“日耳曼战车”的“充满征服与野性”的侵略性有关。而拉美文化融合欧洲文化，将古典与浪漫加上了印第安文化的激情与冲动，又发展为“桑巴足球文化”。而起源于中国的足球即“蹴鞠”，则秉承孔夫子“君子无所争”的“中庸”理念，逐步演绎为毫无竞技意识甚至不要球门的“白打”，走上完全娱乐化的不归路。结论是“中国传统文化与足球生存发展所需要的野性文化有着天壤之别”。

       再弱弱地问一句：做过“司法部长”的孔子的“堕三都”是不是“征服”？干掉少正卯是不是“侵略性”？如果是传统文化导致了如今中国男足的“一蟹不如一蟹”，那么，20世纪初“远东运动会十战九胜”的男足如何解释？1976年首次亮相亚洲杯就获得季军如何解释？1984年曾雪麟率领古广明、赵达裕、贾秀全、左树声等又获得亚洲杯亚军如何解释？2001年10月7日圆44年的世界杯之梦又如何解释？同样推崇孔子思想的今天的韩日如何解释呢？

       31、“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陈师道评苏东坡这首词曰：“有声当彻天，有泪当彻泉”。笔者做论谈苏轼家风，知道松树为苏家自种，短松冈为夫妇流连处。

       夫妇如此，队友何尝不如此！哪一寸草坪不是汗往一处流！

       32、话说2018年7月11日——第21届世界杯足球赛在俄罗斯激战、已经打到半决赛之际，笔者突然被市书协主席拉去“救场”：原定的书法主讲专家临时被公务拉走，一百多位书协会员从各地赶来坐好了，必须有人“救火”，于是想起了“万金油”三耳老师。

       胆大包宣纸的笔者，到场胡扯了俩钟头的《审美眼光与灵魂生活——从世界杯足球说开去》。

       我胡扯曰：足球与书法有很多类似之处：足球有布局，书法要讲究整体感；足球有呼应，书法要讲究协调性；足球有运球，书法要讲究空间感；足球有推进，书法要讲究控制力；足球有发挥，书法讲究现场感。真正严密的防守很像中国书法的楷书和隶书，布局严谨，少有浪费的空间。一脚飞铲，有如隶书的“雁尾”。中场进攻像行书，行云流水，通畅优美。前场攻击，很像草书，本无定势而随意张扬。传切配合又像篆书，绕的你不知所措。像梅西、C罗等巨星个人技术的娴熟，如同笔法和字法，平时认真精读碑帖，可以把王羲之、黄山谷、米芾、欧颜融于一炉。整体配合则因对手而异，完全驾驭全场局势。

       足球可以说是最难捉摸的运动，以下克上、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偶然性强过其他任何球类，于是无法捉摸的“运气”就显得神秘而重要。

       于是，笔者继续胡扯：唐代书法家孙过庭的《书谱》中的“五合五乖”——神怡务闲，一合也；感惠徇知，二合也；时和气润，三合也；纸墨相发，四合也；偶然欲书，五合也；心遽体留，一乖也；意违势屈，二乖也；风燥日炎，三乖也；纸墨不称，四乖也；情怠手阑，五乖也——即和谐、合适与违背、乖张就是足球场上的“运气”。

       四年之后的此刻，卡塔尔杯赛也到了半决赛，见面时，彼时听讲的书家还在评论：你讲的是闻所未闻的独到见解。

       33、“月亮下去了，太阳还没有出来。

       秋末冬初的夜如此平静。沙特与中国1:1平局，‘理论上’也绝望了。

       戚务生指导已经向‘最后一班岗’平静地告别。

       中国足球也就这样告别了20世纪。

       还说什么呢？

       挥手从兹去，萧萧斑马鸣……”

       ——这是1997年11月我的“球迷手记”的最后一节。当时在中国，足球也几乎可以转动地球了，我却不再为国足难受，并忘记了心碎无奈和冷风逼骨。我知道，肝肠寸断的球迷，永远不再是我。

       在散文诗《野草》中，鲁迅引用裴多菲的诗说：希望是娼妓，能够诱惑的她全都诱惑，能够奉献的她全都奉献，吸干了你的生命，她便转身而去。

       因此，何必难受呢。

       34、在这个夏季，还到哪里去寻找比世界杯更重要的事情呢？“来疑沧海尽成空，万面鼓声中”。其实并没有海啸或锣鼓，我这一阵常常听到的，是马丁•路德金的吼声：“终于自由啦！感谢万能的上帝，我们终于自由啦！”。翻译成振动数相等、燃烧点相同的中文，是“我们终于有主队了！”

       是的，终于有主队了！终于可以用沙哑的嗓音喊着唱着“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大哭或者大笑了！《北京人在纽约》的片头说：“如果你爱他，送他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他，送他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地狱。”足球也是这样，只要迷上了它，你必将忽而在天堂欢呼，忽而在地狱挣扎。

       因此，成为一个球迷是幸运的，为高峰体验的幸福感；成为一个球迷是不幸的，为撕心裂肺的熬煎。

       因此，成为一个球迷是幸运的，你会在荧屏前彻夜不眠。因此，成为一个球迷是不幸的，你会抱着电视倦入酣梦。

       在经历了5代人的努力，7轮次的冲击，20年的夙愿，44年的等待之后，在中国队即将悲壮地登场的前夜，我还是要说“八年啦，别提它啦”。

       我又激动了，我又流泪了，我还是不成熟，不冷静，不理智，不大气；我不是世界，我仅仅是孩子。

       据英国人调查，不少“足球流氓”看球之前是一流的好老师、好学生、好丈夫、好公民，为什么一接上足球的火就“燃到了这般模样”呢？

       我说我不知道足球是什么，它是黑的也是白的，它是圆的也是扁的，它是快乐的又是无法快乐的，对于胜负它有生命但对于生命它没有胜负——我不是有意整出些“车轱辘话”创作绕口令，因为你只要爱上谁你就一定会变得啰里啰唆，你虽然什么都说了你其实什么也没有说你只是懵懵懂懂反反复复半醒半梦稀里糊涂地念叨对方的名姓对方的姓名。

       于是，我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能说，我反反复复说：终于有主队了终于有主队了终于有主队了终于有主队了终于有主队了终于有主队了终于有主队了终于有主队了终于有主队了终于有主队了终于有主队了……

       ——这是笔者2002年为报纸写的有了主队的感受。

       35、盼望出诗人。

       记得是1993年底或1994年初，笔者在《足球》报看到了中国足球名记毕熙东老师发表的“沁园春”，感触颇深，于是也填“沁园春”一首，发表在1994年元月24日的《足球》报上：

               风雨鸡鸣，/浩叹齐天，/月落朔方。/

               恨折戟西亚，/不堪回首，/巴山蜀水，/依旧凄凉。/

               战鼓擂飞，/栏杆拍遍，/人去楼空泪万行。/

               凭谁问，/那黑白世界，一饮千觞。/

               合当似醉如狂，/是七尺男儿血自刚。/

               纵千帆过尽，/痴心不改，/高丘无女，/死守东窗。/

               北美云翻，/南星耀目，/只道缘愁似个长。/

               还堪笑，竟狗年再梦，/国色天香。

       彼时虽然失望，但还是不无希望的，哀莫大于心不死也。

       20年后的2013年5月14日晚，看罢国安打韩国FC一战，颇长志气，居然真的做起了“中兴梦”，以为2013有可能成为中国男足的拐点也。于是夜不成寐，黎明即起，再填“沁园春”一阕——

               亚冠旗飞，/海潮骤涨，/雷歌深长。/

               是京师出战，/水银泻地，/半场狂扫，/义气昂扬。/

               卡努横撕，/云龙高举，/只憾平局唤酒酿。/

               瞧韩阵，/却半身冷汗，/几度栖遑。

               廿年难辨雌黄，任假脚翻飞船满霜。

               每阴风逼骨，雾霾障目，赃官黑哨，沆瀣一堂。

               多难殷忧，动心忍性，重挂樯帆万里航。

               仰天啸，盼此时恒大，挥洒华章。

       “要心把心给你了，要伤心把伤心给你了。”——谁说足球不是诗？谁说足球的欢乐与艰辛不是诗？

       将近30年后的今天，看看时下的男足，“沁园春”是不会再填了，剩余的，只是一阵“雨霖铃”，一串“乌夜啼”一片“青衫湿”，一阙“调笑令”……

       36、后来呢？后来是足协的“塌方式腐败”，让一帮蛀虫到监狱里开会，是国家的足球人口少得可怜，是假球踢出乒乓球比分的乌烟瘴气，脓血污秽。而球迷朋友的一阙《足坛素描》（调寄满江黑）扎扎实实道出了大家的心声——

               小小足球，/养几家黑哨生意。/

               宰刀闪处，/几声抽泣。/

               骂名千载管他娘，/日进万金真容易。/

               年年有年年查不清，/哄球迷。/

               多少次，/和稀泥；/抓嫖客，/放婊子；/

               一万条行规，/总是有理。/

               四海翻腾传媒怒，/五洲震荡父老急。/

               问如何收拾葫芦僧，/活剥皮！

               期望、失望、盼望、无望……

               气愤、悲愤、公愤、私愤……

               不用长短句不足以抒发也。

               因此，盼望出诗人的反题就是：愤怒出诗人。

       37、法国著名体育历史学家热拉尔·埃内评论足球说：“自从被创造之日起，它就成为地球上最重要的节日。这项创造让时间凝固，将五大洲的人们聚集在一起，无论白昼还是黑夜，让他们在同一时刻做着同一件事。出于对这只永不停歇的滚动着的皮球的激情，人们共同刻画着未来，不论是奇迹之日，还是悲剧般的明天。”

       所以，如果把世界杯简单地总结为“球迷熬夜”或者“彩民买码”，那就过于单纯了。

       38、阿根廷进了决赛，夺冠呼声迭起！

       大家说：好在有“定海神针”梅西在场，其机敏无比的过人、手术刀般的传球与子弹般呼啸的射门，永远闪耀全场，完全可以担得起“球王”之称号。

       窃以为，更可贵的是：年轻的潘帕斯雄鹰已经可以单飞，摆脱了持续多年的“梅西依赖症”。

       忆往昔，阿根廷始终受困于“梅西依赖症”，弄得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2016年6月27日——庆祝美洲杯成立100周年的纪念日，美洲杯决赛拉开战幕。阿根廷和智利120分钟战成了0:0，最终智利4:2点杀阿根廷获获得冠军。

       阿根廷国内舆论纷纷将矛头对阵梅西。

       “千夫所指，无疾而死”。梅西决定退出国家队，阿根廷球迷愈发火上浇油，攻击梅西是“懦夫”。真叫左也不行右也不行。

       既然已经是“懦夫”，那就彻底撂挑子——“索性让给丑恶去开垦”。梅西去意已决，说什么有用吗？

       然而，几经周折，梅西还是留了下来。

       为什么？据说与一位15岁的少年“迷弟”在社交媒体上的一封信有关。

       这封信的标题是《我们要如何说服你》。尽管此桥断真实性有待考查，但是，至今，五洲四海的媒体异口同声地认为有直接关系。且看这封散文诗一般的“挽留函”——

       我们要如何说服你

       如果你的离开对我们是灾难性的，我们怎么能说服你呢？

       我们要怎么说服你呢？

       我们从来没有你肩上的1%的压力——你早上醒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你知道有4000多万人希望你做完美的事情，而且这已经被可笑地强加给你，他们可以要求你怎样做。

       我们要如何说服你呢？

       如果我们不能理解你是一个人，一个拥有无可比拟的天赋的人，地球上最好的球员，但毕竟你只是一个人。

       如果我们不能认识到，你并不应该对输球给我们带来的愤怒负责，这往往与我们自己的沮丧有关，与我们自身的挫折感有关。

       让我们照照镜子，问问自己，我们对自己的要求是否只有对这个不认识的人的要求的1%？

       我们要如何说服你呢？

       在你的假期，你本可以躺在沙滩上，但你在那里跑步，试图代表我们的颜色，而有些人只是看着你是否跑步或唱国歌。

       做你想做的事吧，莱昂内尔，但请你考虑一下留下来，留下是为了获得踢球的乐趣，这正是这些人从你身上夺走的东西。在一个充满荒谬压力的世界里，他们夺走了一个球员最崇高的东西，那就是踢球的乐趣。

       小时候你肯定梦想着代表你的国家踢球并获得乐趣。看到你身穿蓝白球衣踢球是世界上最大的骄傲。你要踢得开心，因为当你踢得开心时，你不知道你让我们有多开心。

       谢谢你，原谅我们。

       ——恩佐·费尔南德斯

       不错，是恩佐·费尔南德斯！就是身披24号球衣，于2022年11月27日凌晨3点与梅西一起出现在卡塔尔鲁塞尔体育场的帅哥。

       就是12月19日凌晨2时许，与梅西一起夺得金杯并第一个走上领奖台，接过“FIFA世界杯最佳年轻球员奖”的21岁的帅哥。

       写这封信六年之后，这位文采斐然的迷弟小诗人，成为了梅西的队友。

       11月27日打墨西哥队，梅西“贴地斩”破局，费尔南德斯进球锁定——2比0。对，就是写信的与收信的二位。

       12月14日凌晨3点，几乎窒息的半决赛——阿根廷遭遇前世界亚军“魔笛”克罗地亚。又是费尔南德斯传出过顶球，队友阿尔瓦雷斯急速突入禁区造点，梅西射门命中，1：0！（西班牙《阿斯报》表示，这是一个奇怪的点球，原本可以避免。阿根廷人认为这是一个点球，世界其它地方的人认为可判可不判，克罗地亚人当然认为不是点球——这是另一种“接受/不接受”美学。）

       3比0获胜两小时之后，小诗人更新个人社媒：“挺进决赛，这是多么美好的梦想，成为这支阿根廷团队的一员是感到无比骄傲和幸福，阿根廷加油！”

       紧接着，梅西子在网上晒出了全家福，唱出了道别的骊歌：“我很自豪能够在决赛中完成我的世界杯之旅。我正在经历的一切是令人兴奋的。当然，周日将是我世界杯的最后一场比赛。距离下一次世界杯还有很多年，我认为我无法继续参加。所以我希望能以最好的方式结束比赛。”

       是的，梅西可以放心地离开绿茵场。

       小迷弟，已经证明自己有可能就是下一个梅西。

       39、赢了克罗地亚，总统马克龙兴高采烈进了球员更衣室。遗憾与伟大的一幕是：队员们跳上桌子，载歌载舞，没有谁理睬自己的总统，也没有领队喊一声：“领导来了！请肃静！”。

       足球的圆周不长于70厘米、不短于68厘米，由此估计其直径在21.96-22.04厘米之间。但是，其职位仅仅胜过联合国秘书长。

       40、半决赛，阿根廷打克罗地亚，从备战，到赛场看台，到球员更衣室，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大街小巷，凡是有阿根廷人的地方，就有《兄弟们，我们激情重燃》的歌声，歌词大意是——

               我出生在阿根廷，迭戈和莱昂内尔的土地

               来自马尔维纳斯群岛的孩子，我永远不会忘记

               我无法向你解释

               因为你不会明白

               决赛输了，我为他们哭了多少年

               但一切都结束了，为什么在马拉卡纳

               再次赢得与巴西队的决赛

               兄弟们，我们激情重燃

               成为世界冠军，夺下第三座世界杯

               迭戈，会从天堂看到我们

               他们会为为莱昂内尔加油

       此前梅西接受《奥莱报》采访时表示，他最喜欢的一首阿根廷队歌就是这首。

       笔者在视频上听了这首歌，没有一个字听懂，却照样泪流满面。

       41、12月10日夜11日晨，摩洛哥击败强大的葡萄牙，成世界杯首次进入四强的非洲球队，赛后全队场边跪谢球迷！17号球员布法尔拉着母亲载歌载舞——火线接手球队的教练雷格拉吉专程把球员的父母们接来了卡塔尔，他说：“没有父母们的祝福，我们不可能成功。”回到更衣室，球员仍然在高声歌唱——尽管我们不知道唱的是什么歌。紧接着，摩洛哥首都拉巴特开始了游行与歌唱，整个非洲充满了欢呼。

       是的，随着阿根廷与，摩洛哥的崛起，世界杯前四名变成欧洲杯的时代，就这样结束了。

       请看笔者6年前的球评——

       又是四载歌声起，完败球迷不离席。此去蓬山无乡音，几多眼泪洗绿衣。

       2016年6月18日，欧洲杯，爱尔兰0比3负于强队比利时。爱尔兰球迷像四年前负于西班牙之际一样，流着热泪，唱起了悲伤而悲壮的民歌《阿森莱原野》：“这里我们曾见小鸟自由飞驰/我们的爱也迎风展翅/我们曾怀抱梦想纵情歌唱/如今孤独弥漫我的阿森莱田野……”波尔多球场只有这歌声，全世界荧屏前只有这歌声，四年前，在大雨中，众多球迷听到过这歌声。

       整个欧洲都知道这首歌记载的故事：1845年爱尔兰大饥荒，一名来自高威郡Athenry镇名叫Michael的男子，为饥饿的家人偷了几只玉米，被抓获后即将发配到地球另一端的澳大利亚。Michael的妻子Mary，在港口目送押解丈夫的船远去，从此天各一方，再不能见面。

       声无哀乐。这支歌是爱尔兰足球队助威歌曲，也是苏超球队凯尔特人队的队歌。像善良的妻子Mary一样，球迷没有责怪本不该责怪的球队，而是用歌声演绎悲怆里的热爱。爱球队，爱祖国，爱足球。球迷知道：因为失败更需要理解。

       2001年10月7日中国队出线之际，《歌唱祖国》的旋律振奋着大江南北：“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那时候，在球场上起身歌唱的球迷是幸福的，因为他们与祖国的命运与责任出奇地一致。

       呜呼！“世界杯与音乐”！——这是跨文化的博士论文的题目。

       42、2022年11月22日凌晨4时42分，“每逢大赛总有扭转局势的能力”的威尔士超级球星贝尔，在个人世界杯首秀中造点，并亲自主罚命中！把比分扳成1：1平。看台上响起威尔士语歌曲《我们仍在坚守》——威尔士队上一次出现在世界杯决赛圈还是久远的1958年，“圈内”唱一次这样的歌，居然等待了64年。

       笔者突然感觉到：东西南北种种球场的看台上都是合唱团——五湖四海荧屏前的人群都是合唱团，而且无需配器、无需指挥，全是天籁，全是和声。

       足球不仅是音乐老师，还是地理老师、自然老师乃至“博物”老师。

       43、2022年12月15日黎明，法国2比0击败摩洛哥，进入世界杯决赛,观战的法国总统马克龙盛赞球队“让我无比自豪”。他表示,法国人们需要简单而纯粹的快乐,而足球可以提供这种快乐。他还说，德尚带法国队三次进决赛已经赢了两次，若这次赢得世界杯他当然会继续留任。

       12月4日，3：1战胜波兰后，他已经在社交媒体发文祝贺法国队成功挺进八强。

       所以，加缪这样的“全才”出现在法国绝不奇怪。

       44、法国击败摩洛哥，利物浦后卫科纳特首发出战并发挥稳健——90分钟平均抢断+拦截的数据为6.9次，在本届赛事所有至少3场首发的球员中是最多的。孤注一掷的摩洛哥人顽强地在法国的禁区制造了多次麻烦，法国后卫线也多次化险为夷，其中就有科纳特的功劳。

       球迷评论：“看了几次利物浦的球，心说这后卫太强了，不比范戴克差啊，怎么不显山不漏水的。这届世界杯把实力展现出来了。”

       是的，利物浦的风格就攻守平衡。而他们对于足球的理解也非同一般地“哲学”。曾经的主帅香克利的伟大名言：“足球不是一个生死问题，足球高于生死。”

       所以，禁区不仅是守门员的“领地”与“命门”，也是整个球队的生命。

       45、谁也想不到，此番世界杯第一个进球是越位球——肉眼难以分辨的越位球。

       揭幕战第2分39秒,利用定位球机会,厄瓜多尔队在禁区内的乱战中，由瓦伦西亚率先破门。不过,经VAR(视频助理)裁判确认,埃斯特拉达在接球时处在越位位置,主裁判最终取消了这粒进球。

       看了视频才明白，埃斯特拉达的越位仅仅就是一个膝盖——裁判即便与球员在一条直线上也很难看得到。

       很多球迷在网络上开始吐槽，甚至质疑是不是东道主这边收卖了裁判。

       无奈科学就是科学——半自动越位识别系统由特制摄像机、球内传感器和人工智能系统三部分组成。每座球场顶部都会设置12台特制摄像机，追踪场上的足球和每名球员，以每秒50次的频率发送数据，精准确定球员位置——厄瓜多尔就是越位在先。判罚一点毛病都没有。

       还有更科学的：本届世界杯指定用球内置传感器，以每秒500次的频率发送数据，用于更准确地判断传球点。传感器收集的数据由人工智能系统分析，只需几秒钟就能对越位情况作出判断，并自动向视频助理裁判发出警报。

       这种高科技当然完全必要，进球与否的误判将会大大减少，马拉多纳的“上帝之手”将不复重演，裁判的公正性更有权威。

       但是，“科盲”的笔者开始有了似乎多余的担心：时时刻刻都在等待机器发送数据，比赛岂不成了一节一节的“炸带鱼”？以往的行云流水、水银泻地、三角短传、撞墙式二过一……会不会因为等待那个“每秒500次”而变得磕磕绊绊类似哮喘？记得NBA球员多次抱怨裁判的罚球判罚，认为消解了比赛的完整性，“成了裁判的个人表演！”

       如何把“高科技”与“手工制作”的“足球人文传统”统一起来？应该是一个新的课题。

       46、然而，必须承认，高科技距离公正裁判更近，也更科学。

       2002年韩日世界杯，16进8淘汰赛，韩国队遇到群星璀璨的意大利队，后者球星云集，主力中锋维耶里等正值巅峰期，两队差距甚大。韩国安贞焕恶意肘击，李天秀恶意踩踏，而主裁判莫雷诺均视而不见，且在多年后承认当时存在这些行为。更无语的是，意大利托马西和维耶里进球被吹无效，甚至还判定托蒂假摔直接红牌，最后韩国凭借安贞焕的头球2比1把意大利“绝杀”淘汰。比赛后莫雷诺被国际足联告知不能继续参加本届世界杯执法工作，多年后甚至因藏毒被抓坐牢时，意大利全国一起点赞，这次世界杯后意甲各球队甚至把韩国队员拉黑。

       至今仍然可以搜到：世界杯历史上六个严重的黑哨，韩国独占三个。

       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日本2比3惜败比利时，在14秒内被逆转绝杀。而这14秒的惨痛回忆引发了日本足坛一年的反思和研究——他们是一秒一秒地回放，分析，这也是高科技的贡献。

       47、在纯粹的“力与美”的撞击下，我们只剩下惊叹、欢呼、流泪和遗憾，我们会完全忘记性别与年龄。

       在胜利或者失败之后，领队、教练与队员泣不成声——音乐、舞蹈与泪水一起交织成一幕幕无法重拍一个镜头的立体电影。那时候你感到整个的世界和每一个孩子无不与你有关，你清醒地体会到人类的生命活力。只有决战氛围凝成的心理背景，能够让你的灵魂在一瞬间上天堂或者下地狱。当足球作为一种艺术形态出现的时候，当上帝选中了足球作为“第一运动”、以最自然最坦诚最潇洒的艺术露面的时候，一般意义上的艺术门类只有退避三舍了。

       只有在彼时彼刻，我们发现：体育真的不该与别的任何因素有关，那是纯粹的生命宣泄、自由挥洒，连胜负都可以忽略不计。

       48、某散文家脱口而出：“一场精彩的足球赛，如同集合了精彩片段的人生，勇敢、怯懦、挫折、得意等等情感都被发挥到了极致。射门时如入无人之境的勇猛，盘球时立刻群雄却又功亏一篑的沮丧，裁判不公产生的微微屈满身，记忆却时运不佳的英雄，迟暮的感慨无处不似人生，短短90分钟变成人生活剧，难怪看台上的人们忘情喧闹。”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的荣誉心理；“人生能有几回搏”的中老年心理，输了想“报仇雪耻”、赢了想“江山永保”的行为主义心理与潜意识；“一不留神”夺得了冠军、成为百万富翁的“事后侥幸”，无不在足球赛场上表现的淋漓尽致、活灵活现。

       49、人的魅力，大半在于充满智慧、充满狂热的生命活力。因此，足球作为流动的雕塑，无声的音乐，闪烁着光影的心理画面，无疑是最具文化意味的表演。足球文化或许可以作为人类对于历史和未来的重要贡献。

       50、“胜利属于你，失败属于你，忘却胜利失败生命属于你。”

       C罗哭着走进更衣室（四年之后，41周岁的他，还能驰骋绿茵吗？）的同时，得胜的摩洛哥球员把教练抛向空中。

       所有不完满的泪水，养育着那条叫做“完满”的锦鲤。

       真正能超越时间、空间、民族和肤色的，恐怕还是热气逼人的生命意识。似乎此番大赛身体接触愈发厉害，而裁判的“放纵”与延长加时又有力地“助演”着所有“血拼”。

       然而，倒下的都在悲歌中再度站起：内马尔流着眼泪下场，梅西坐在草坪上半分钟起不来，还有落寞的凯恩、范戴克……仅凭足球对于人自身的“反抗绝望”，也应该给这项运动发一枚“灵魂金牌”。

       51、一位球迷说：自我幼小的足球记忆里，停留着一次次世界杯的经历，也沉淀了一次次情感的升华，马拉多纳的世界杯还是一个纯粹黑白的世界，米拉大叔的世界杯已开始被老师追着骂不学好，罗马里奥的世界杯不小心弄坏了电教室的门锁，齐达内的世界杯大家谁都不说话是因为等待着分离，大小罗的世界杯热切等待着孩子的降生，万人迷的世界杯已可以品尝到德国原装的黑啤酒，还有一届世界杯我们记住了一个名字叫做马特拉齐，小飞侠的世界杯他的迷离眼神今天依旧在迷离……能被感怀到越旧的足球世界杯，那足球的文化其味道也是越厚醇。

       52、在鸟鸣婉转、黎明又来的时候，在杯赛即将收场的时候，在豪门出局、在球星告别的地方，我起身歌颂球迷。

       球迷的职业有皇室、总理或内阁大臣，但更多的，是会计、教师、工匠、小职员、街边档主……

       与球星相比，她们/他们的身价是掏钱买票的负数，无关美刀欧元英镑。

       念兹在兹，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她们/他们用四进位的思维，拷贝着黄色、橙色、红色、白色、蓝色、绿色……的期望，享受着四肢伸展为旗帜的疯狂。

       往往，火焰瞬间就是寒冰；绝望，突然会飘来希望。往往，不同色素的泪水，伴着陶醉抑或委屈流淌。

       草坪与圆形的黑白世界，从传说变为现实、从娱乐成长为嗜好，成长为依恋、习惯乃至与灵魂同步的时光。

       生命总是这样的轮回：提前一个又一个四年，她们/他们积攒着歌声、泪水、情感、假期、川资与主队的戎装。

       其实，她们/他们极有可能买不到一张昂贵的黄牛票而侧身热血腾沸的自带沙发的广场。这似乎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挥洒水银泻地的能量。

       熬夜并非她们/他们的专利或基本功，因为在攻防的网织就的夜幕里，折叠着浸透肺腑的审美的饥渴；“背谱”不是她们/他们炫耀的资本，因为那些个姓名、岁月、国籍、画面、镜头……早已融进自己的脉管，向来不需要想起也永远不可能遗忘。

       历史将永远记得，多少权贵向看台上的民意致敬，多少巨星深深鞠躬或长跪不起，多少支国歌的旋律一次又一次溢满穹苍。

       无论新朋还是旧雨，理智还是癫狂，无论因兴奋而彻夜不眠还是因初尝而倦如梦乡；球迷，何止是时尚的乐章，那是时代与世代的乐章。

       在一群又一群落幕道别的沉重背影里，“生命”的巨树冉冉生长，一并枝繁叶茂的，还有一种伟大，叫做悲壮。

       过滤着赌与输，咀嚼着力与美，裁判着阴谋与爱情、血型与善良；足球已然是一种文化一种语言一种信仰；球迷给了自己纵情的理由、充电的学费、忏悔的教堂……

       53、中新经纬——中国新闻社旗下财经媒——12月14日电，三天前的12月10日，阿根廷对战荷兰的四分之一决赛现场，媒体意外捕捉到一对中国球迷求婚的浪漫一幕。两人都是阿根廷球迷，女生更是梅西的铁粉。

       在梅西罚中点球那一刻，男生掏出提前准备好的求婚钻戒，单膝跪地向女生浪漫告白：“一直以来我欠你一场求婚，一枚戒指，今天我想在阿根廷的赛场上向你承诺，我会像梅西爱她老婆一样，一生只爱你一个人，所以我选择送你DR钻戒，代表我的真心只给你一个人，你愿意嫁给我吗！”

       女生感动地答应，随后两人幸福相吻。

       男生在无数球迷面前表白：“今天也是我老婆偶像梅西的比赛，我想告诉她，梅西最大的荣誉就是娶到他老婆，而我最大的荣誉也是娶到她。”

       54、伤病！伤病！伤病！

       悲伤的事情说三遍。如果说最强的后卫是门柱，那么，最大对手就是伤病。

       距离2022卡塔尔世界杯揭幕只有一个星期，很多球员乃至巨星却因为伤病已经提前告别了本届世界杯。有的人甚至倒在了世界杯前的最后一场热身赛场。毫无疑问，卡塔尔是最受伤最深一届世界杯。

       请看花名册——

       韩国：朴志洙，28岁，身价75万欧，倒在世界杯前最后一场热身赛。

       塞内加尔：马内，30岁，身价6000万欧，带伤入选世界杯，但无法出场。

       阿根廷：洛塞尔索，26岁，身价2200万欧，在“艰难而悲伤的日子”10月31日，伤于西甲联赛。

       德国：罗伊斯33岁，身价900万欧；离世界杯开幕只有十几天的时候再度宣告因伤缺席。维尔纳26岁，身价2500万欧；因脚踝韧带撕裂宣告缺席世界杯。

       法国：博格巴，29岁，身价3500万欧；坎特31岁，身价3000万欧；均因伤缺席。

       英国：詹姆斯，22岁，身价7000万欧；奇尔韦尔，25岁，身价3800万欧。

       巴西：库蒂尼奥，30岁，身价1800万欧；号称“穿云箭”的他，因大腿肌肉受伤，无缘世界杯。

       而在冬季举办的世界杯，无疑加大了球员们伤病风险。还会扰乱五大联赛俱乐部对后半段赛季的计划。

       55、让我们再回到八年前——

       2014年7月5日消息：巴西队医罗德里格·拉斯马尔宣布，内马尔伤情确诊为椎骨骨裂，已经确定告别本届世界杯。内马尔伤在第三节椎骨，肯定更加难受。5日晚上看体育新闻，三个巴西小盆友眼里含着泪聆听内马尔四个月不能踢球的消息，笔者鼻子酸酸的。

       说起来，足球运动员“护”的是最多的，尤其是小腿的迎面骨，务必带上护具。但是腰部怎么办？那是最容易受到侧面与背后袭击的地方。于是，接受内马尔“裂”的教训，是不是可以发明一个“护椎”带上，像护膝护腕，有厚度的柔韧的布料。

       进而想到一句话：足球世界杯84年的历史就是一部野蛮史与伤病史。

       1930年第一届世界杯在乌拉圭举办之际，只有13个国家参加，当时足球远远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与竞争力，看图片不无“表演项目”的嫌疑。法国队抓紧时间在轮船的甲板上训练，科目是从一串藤椅上跳跃。冠军队乌拉圭的中锋卡斯特罗打入了两个关键球，其中一个是在决赛临近尾声的彻底锁定胜局的进球。然而，大家或许并不知道，该英雄外号“独臂人”，因为他儿时曾被锯子夺去了左臂。

       经过了奥运推动、战术革命、1954年的进球表演，世界杯的声名大振，但侵犯动作也方兴未艾。上世纪六十年代是国际足坛最粗野、最丑陋、野蛮球员最没有受到惩罚的时代。在公平竞争的国度，1966年的英格兰世界杯也没能幸免。没有任何一个裁判注意保护球员。小组赛第一轮，在打入第1球后，贝利被保加利亚后卫严重侵犯，4天后又被葡萄牙人莫赖斯粗野犯规。诺比·斯泰尔斯——缺了几颗牙齿的英格兰恐怖后卫，也曾导致法国人西蒙重伤。英格兰1:0战胜阿根廷的1/4决赛出现一个世界级丑闻：被裁判罚出场后，阿根廷队长、著名诗人拉廷拒绝离场。比赛因此被中断了6分40秒。拉廷待要求阿根廷代表团的领导人从看台上下来。后来，他解释说他当时只是要找个翻译，向裁判作出解释。“在阿根廷，我们一直这么做……”。

       56、再往前追溯——

       曾记否？2002年4月10日，欧洲冠军联赛曼联与拉科鲁尼亚，贝克汉姆被对方中场杜舍尔铲伤，造成跖骨骨折，此时距离世界杯开幕就只有6周！杜舍尔因此遭到口诛笔伐，甚至有人认为他是故意犯规，好让贝克汉姆不能在英格兰对阿根廷的比赛中出场。近乎奇迹的是，医生有效治疗，贝克汉姆自己也采取了恢复手段，最终赶在小组赛首场对瑞典之前复出。随后面对阿根廷，小贝也用一记点球破门完成了等待4年的救赎！

       然而，内马尔不是贝克汉姆，奇迹也只能够闪现一次。我们只能够为这位足球天才祈祷，但愿他早日重返赛场——此刻，心疼不仅是巴西与球迷，更有巴萨的老板……

       我们不能不记起：1998年的夏天，欧文像一道闪电撕破阿根廷人的防线，但是8年后，在德国，欧文却倒在自己脆弱的膝盖面前，只能看着克劳奇、杰拉德们精彩绝伦地“演出”。不过，那一年，欧文已经27岁，2014的内马尔才22岁——除了祈在绿茵场上再见这位“贝利的接班人”，我们还能够做些什么？

       57、1938年的世界杯上，一位黑人运动员第一次在一场比赛中独中四元，比赛中他的球鞋破掉了，他光脚一直踢到终场，他创造了倒钩射门的招法，这项足球技术帮助其诸多后辈扬名天下，他就是黑色钻石莱昂尼达斯。

莱昂尼达斯，一位斯巴达的国王，在温泉关战役中，以300兵力独当波斯帝国100万大军，血战3天3夜，最后战死沙场。

波斯国王薛西斯问：“ 希腊人为什么只派出这么一点军队来防守？”侍从回答：“其他人都去参加奥林匹克运动会了。”薛西斯问：“如果在运动会上获得冠军，获胜者会得到什么？”

侍从回答：“获胜者将会被授予一个橄榄枝编成的头冠。”这时候，我们真的很想问一句，一个橄榄枝编就的头冠到底重逾几何、价值几何？

       58、身边的一位球迷朋友写道——

       “足球世界是一个水晶球般的幻梦世界，飘雪落英的缤纷里不仅仅只有冰雪奇缘，更有那些悲情的传奇。从蓝色的意大利之夏，到略显稚嫩得山姆玫瑰花，从淡紫色的法兰西之梦，到五彩缤纷的南非哇卡哇卡，岁月荏苒，足球也终回了自己的家，原是娇羞旖旎的足球小儿女，鬓边也终于添上了几丝白发，可叹世界杯的旧时今日，那些悲情的美丽确依旧时时绽放着。太多的悲情，是因为世界杯只可能有一个胜者，世界杯的道路注定是一条悲情之路。2014年3月20日，1958年世界杯冠军队长贝利尼逝世。贝利尼司职后卫，1958年世界杯，巴西第一次夺冠，队长贝利尼高高举起了雷米特金杯，著名的举起奖杯的庆祝动作就是贝利尼第一个创出的，起初这一动作是为了能够让摄影师拍到奖杯，后来就演变为所有冠军队长的招牌动作。贝里尼逝去了，留下高举奖杯的年青塑像永远屹立在马拉卡纳大球场门口。冠军且如此，余人夫何如？尚记得忧郁王子的背影否，记得邮票上的舞蹈绝唱否，记得没有去天堂的火箭鸟否，记得随风逝去的风之子否……太多太多的记忆，太多太多的悲情。贝利尼谢幕了，内马尔和蒂亚戈席尔瓦们登台了，皮尔洛、C罗、兰帕德们谢幕了，小飞侠、梅西队长、穆勒们等仍在奋战，不断续写着悲情的传奇……”

       的确，足球是把杀猪的钢刀，从一开始就渐趋你我他的人生终点，喜欢足球的人很难不再喜欢足球。

       而且，怀旧，是足球的文化意蕴的深处。我们永远无法忘记荷兰剑客的激情，米兰的不败岁月，萨维切维奇的指天长啸，贝贝托的摇篮曲，米拉大叔的角旗舞步，内德维德的夕阳山鹰，哈吉的天外飞仙……我们也无法忘记埃斯科巴，维维安福，恩克，普埃尔塔，还有爱德华多的老父亲……

       怀旧，是足球从一开始就必然跟随的气质和性格。

       59、格子军获得季军后，笔者看到网文：《在战火中放羊的孩子，永远不会向岁月低头！向莫德里奇致敬！》

       留言区是：“残风铺满戈壁，亚特拉斯雄狮来袭，夕阳西下，牧羊人在天涯。风无语胡笛悠，堪抵岁月叹息，余晖犹在，为霞尚满天。”“在战火中放羊的孩子，永远不会向岁月低头！”

       却原来，1985年9月9日，莫德里奇出生于克罗地亚西部港口、历史名城扎达尔，父母是毛织厂工人。5岁之前，莫德里奇是职业放羊娃。6岁前南内战，祖父遛牛时被武装分子枪杀，莫德里奇就此成为难民，开始颠沛流离。

       悲惨童年无可更改，幸运的是，他遇见了足球，足球也遇见了他——二者互为正确方向。

       如果把没钱交学费乃至无以温饱叫做穷孩子，则仅仅巴西一国，贝利、罗马里奥、大罗都是地地道道贫民窟孩子。范围稍加扩大，则巴西的阿德里亚诺、法比亚诺，阿根廷的阿圭罗等等都可以入列。

       多少穷孩子因为足球改变了命运？这也是一个社会学课题。

       60、12月6日，16进8，巴西4比1胜韩国之际，笔者得知噩耗：球王贝利癌症恶化，已放弃化疗，转入临终病房。

       笔者眼眶湿润了，尽管新闻说贝利“没有放弃治疗，目前状态比较好，还会去看巴西队的比赛。”

       对于22岁的“00后”，“贝利”这个82岁的名字，仿佛已经是“外星人”——他们甚至不认识“外星人”罗纳尔多。

       记住吧孩子：这位生命垂危的老爷爷，代表巴西参赛92场，打进77球，夺得1958、1962、1970年三届世界杯冠军，为巴西永久保留了雷米特杯——这不是足球史，是美学史，艺术史。

       十天之后的12月16日晚，意大利媒体消息，前塞尔维亚著名球星米哈伊洛维奇因白血病不幸去世，年仅53岁。

       当年的任意球大师，后来的塞尔维亚国家队教练，桑普多利亚、AC米兰和博洛尼亚的教练，在卡塔尔半决赛的前夜，悄悄地告别了他的球迷——他或许挣扎着看完了本届杯赛塞尔维亚的比赛，知道虽然没有进入第二阶段，但是他曾经的部队打进了五个进球。

       突然想到：笔者身边的一位前辈，很早就在《中国社会科学》上发表17页纸的存在主义论文；70多岁时，还曾为了第二天一早的两节课，在火车上站了一夜，从石家庄到了湛江。最后，在教师节那天离开了讲台……笔者的挽联是：满腹哲思，一世向善，六朝古意远非远；浑身正气，三绝韦编，九鼎师魂山外山。

       61、每次世界杯都有自己独特的足球故事。每一个球迷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足球的故事。

       从第一场的越位判罚和东道主失利，到11月21日晚第二场英格兰6比2“血洗”伊朗——英格兰的身体对抗、推进反抢、速率与位置的精准，以至于每一次进攻都让我们替伊朗人揪心——本届杯赛已经呈现出不平凡的征象：在前人讲述“一千零一夜”的金色沙漠里，诸多新的故事在等待着我们。

       果然，N多年不见的精彩绝伦的决赛画上了回肠荡气的句号。

       62、12月18日晚19日凌晨，剧情发展到了高潮：决赛——法国VS阿根廷。

       阿根廷点杀法兰西，抱得大力神杯——梅西怀抱金杯的姿势活活是宠爱刚刚出世的婴儿。

       120分钟3比3进入加时，法国0比2落后、2比3落后，终于奇迹般地扳平，过程笔者不在描述也无法描述，只说不知道看哭了多少球迷。

       终场，看台上展开了马拉多纳的巨幅画像。

       领奖、挂牌之际，梅西作为队长，最后压轴出场。领取金牌后，他被卡塔尔埃米尔披上了象征卡塔尔王室的金边薄纱外套。国际足联主席和卡塔尔埃米尔，共同将大力神杯交给梅西。梅西边走边亲吻金杯，爱不释手。8年的等待，2920哥日日夜夜，对于梅西来说，实在是太久太久。

       媒体的标题道出了大家的心声：《跌宕起伏的一夜！“潘帕斯雄鹰”时隔36年重回巅峰！还有比这更好的结局吗？》

       导语是：“在国家队，梅西还是那个梅西吗？”这个阿根廷人已经苦苦追问了12年的问题也终于有了答案。

       且看从终场到发奖的弹幕——如今，弹幕已经成为了一种特殊播放器，而且在诸多关键时刻作用非凡。

               “36年了，潘帕斯雄鹰终于找回了自由翱翔的感觉。”

               “老马，你看到了吗？他做到了……”

               “我哭了！”“想哭！”

               “恩佐，我的泪水止不住啊！”

               “梅西不遗憾了。”

               “梅西太棒，心脏骤停！”

               “袈裟一披，球王梅西！”

               “梅西是王！马丁内斯是神！”

       都说足球就是一种世界语，殊不知泪水才是最有温度的语言。

       当然，弹幕的不都是梅西的拥趸。但是，那一刻，能够发出来文字的全是诗人，全是评论家——能够一瞬间培养出如此之多、质量如此之高的一批诗人，世界杯的培训功能，活活气煞新东方。

       同样请看发奖之际的弹幕——

               “哥，咱们都是世界首富！”

               “呜呜呜！姆巴佩输了就是全输了！”

               “贺诗人来了，马克龙哭了，他还安慰着不满24岁的姆巴佩……”

               “任何美女都没有大力神杯被亲吻的次数多。”

               “求C罗此刻的心理阴影面积……”

               “沙特：我们不过仅仅2比1赢了世界冠军而已。”

               “中国元素！义务又赚翻了——第一批梅西球衣已经寄出！”

               “下届杯赛没有梅西C罗啦……”

               “三年疫情里唯一的惊喜。”

               “山东人民从宜宾发来贺电。”

       姆巴佩得到金靴，亦为重要的斩获。

       然而，一样捧杯两样情。走上亚军领奖台的法国球员，没有一个面带微笑。那是自由神失去共和国的表情。

       笔者记起了国乒，亚军几乎就是耻辱。

       即刻就有网友弹幕：“这两个国家，乒乓球都打不过我们……”

       呜呼！媒介融合时代，不服不行啊！

       63、看看网图，阿根廷只有人头，没有街道，没有广场，布宜诺斯艾利斯没有立锥之地——殊不知，20日凌晨，在领奖台上，抱着金杯的梅西，已经喝队友一起载歌载舞、载欣载奔起来了。

       解说员贺炜的评论是：“冠军只有一个，但所有人都有为自己的梦想去努力的机会。4年一度的世界杯就像年轮一样，一圈一圈镌刻着历史的脚步，讲述着巨星的叱咤风云或者黯然神伤，也讲述着我们自己生命的尊严。”

       说到这位“理科男”解说员，实在有一次愧煞获得这个奖那个奖的所谓的“诗人”。随便搜索一下，你就可以看到网上他的精彩的评点——

       告别“格子军团”：“37 岁的卢卡莫德里奇，这虽然不会是他最后一场世界杯比赛，但是有可能是他最后一届世界杯了。最近两届世界杯，他们的黄金一代球员在卢卡莫德里奇的率领之下，确实已经尽到了他们全部的力量。

       作为马可波罗和特斯拉的家乡，克罗地亚在足球世界中也在开创奇迹。马可波罗在地球上探索边界，特斯拉在科学中探索未知。而莫德里奇和他的小伙子们，在足球场上，为克罗地亚人民找寻新的快乐。”

       阿根廷夺冠：“要知道梅西这一代的运动员，在上一次阿根廷队夺冠的时候，都还没有出生，但他们给阿根廷这个国家关于世界杯的美好记忆，却是传承了下来。电视机前的观众，问问我们自己，4年前陪你们看球的人，现在还在联系吗？4年后看球的自己，会在哪里，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贺炜诗兴大发：“我们热爱足球，不仅仅是展现了球员们的励志故事，更记录着我们每一个普通人心中都有的英雄梦想。我们恭喜阿根廷，也向法国队送上祝福，无论今晚你们支持的球队是胜是负，都希望今天晚上的感悟，能够帮助你勇敢面对明天早上推开门之后真实的生活。这才是这项运动真正的魅力，我爱足球，我想你们也是，波斯湾的故事讲完了。四年后相约在玛雅文明存在过的地方，4年后美加墨世界杯再见。”

       “36年来他们无时无刻不盼望着重回阿兹台克额荣耀巅峰，这也是梅西肩负的使命。阿根廷诗人博尔克斯曾经说过：任何命运，无论多么复杂漫长实际上只反应于一个瞬间，那就是人们彻底醒悟自己究竟是谁的那一刻。”

       “我不清楚梅西从何时起有了这样的领悟，但我知道那一刻一定不是轻易开始的，因为他的身边充满了像姆巴佩这样充满天赋的、积极上进的年轻人。梅西一定经历过低谷，彷徨质疑和挣扎，我们还记得3079天以前梅西也陷落在人生的低谷里。”

       总结陈词：“卢塞尔体育场的烟花是在为阿根廷欢呼，同样也为所有参加世界杯的人送上祝福与敬意，冠军只有一个，但是所有人都有为自己的梦想去努力的机会。”“四年一度的世界杯就像年轮一样一圈一圈镌刻着历史的脚步，讲述着巨星的叱咤风云和黯然神伤，也讲述着我们自己生命的推演。要知道梅西这一代的球员在上一次阿根廷夺冠的时候还没有出生。”“四年前陪你看球的人现在还在联系吗？四年后看球的自己许过的愿望都实现了吗？我们为什么热爱着足球这项运动，因为它不仅展示了球员们励志的奋斗故事，也寄托了我们普通人平凡生活中的英雄梦想。”

       诸多网友的评价只有三个字：“听哭了！”

       64、阿根廷总统费尔南德斯当天发推文，称“我们总是在一起，总是团结一致，我们是世界冠军”。稍晚再发推文：“谢谢球员们和教练。他们是榜样，展示我们不能放弃，证明我们有伟大的人民和美好的未来”。

       65、“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柳丝长玉骢难系，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

       2022年12月19日凌晨2时许，决赛的终场哨响

       再见！滚烫的卡塔尔。再见！伟大的球员。

       我们昨天在“森林中的首都”莫斯科，今天是波斯湾南岸的卡塔尔，明天是在纵贯北美的落基山脉……

       解说员深情地说：“卡塔尔的故事讲完了。”

       再见！卡塔尔！再见，伟大的球迷。

       66、网友说：青春不过是几个世界杯。

       下一个世界杯，笔者还在南海边上的阳光下吗？

       下一个世界杯，还需要带着口罩欣赏与写作吗？

       造物主老人家后面还给笔者预留了几个世界杯呢？

       我不知道。

       只知道此刻，大幕落下的片刻，我忘记了所有的困窘，我暂时很快乐。

       草成此文之际，老同学、著名词人范剑克兄发来元曲“仙吕·寄生草”一阙，题为《卡塔尔世界杯多哈决战》，正好为笔者“曲终显志”——

               法兰西雄鸡听高唱，

               潘帕斯雄鹰看激扬。

               多哈今夜星光亮，

               梅西此战球封王，

               神龟绝技人难忘。

               老德尚飘萧白发三千丈，

               俱都是一时豪杰英雄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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