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崇杰《启蒙 美学 文化》:什么时候讲真话不再恐惧


2022年09月23日 04:05    来源:美中时报    毛崇杰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音乐始终伴随着我的业余生活,不同于“美学不美”之形而上思考,这是实在的审美。90年代北京广播电台两次征文“音乐与我”,我圴参与获奖。在《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一文中写道:“我在美学理论研究的场面上立命安身,耕作不息,音乐是这片沃土上永远青葱的一片绿茵”;另篇则以培养儿子学小提琴的经历叙事。在初中我就怀着小提琴的梦想,每天省下一点上学早餐的钱积蓄买琴,直至工作后借单位工会的琴在简易教材下自学。“文革”后期一些家庭以子女学一门艺术特长为躲避插队的途径。1973年,儿子七岁时我有心让他学琴。当时没有儿童小提琴出售,于是我请教一位乐团的小提琴制作师自己动手制作了从1/4到2/4尺寸两把儿童琴,虽然蹩脚,却也能成调,为他寻师觅教,于是指望在儿子身上实现自己的梦想……儿子出国后,我按照他走过的路子,一本本教程练下来,好赖也能拉一些经典曲目,足以自娱自乐。2012年4月初我收到一个电话,中央音乐学院一位教师约我参加一个“高级知识分子、高级官员与高级将领”组成的“三高爱乐乐团”。我欣然前往,第一次活动是在学院的排演厅,十多位琴友(其中一位当时已过80)在专家指导下排练《新春乐》,感觉很好。李岚清作为乐团发起者曾到现场讲话。两次活动后便确定月底到苏州演出,遗憾适逢我赴美一个月错过机会。归来恰逢乐团巡回演出后休整,夏天我去了山东,我努力地练习指定曲目,争取参加年底演出。至10月底返京,联络人告知:乐团已定员,定编,曲目也更换,以后有机会再通知我……他们年底在国家大剧院演出,央视焦点访谈还作了专题报道,遂被上面叫停……


       2008年我骑自行车不慎右手腕摔骨折,康复后虽还能拉琴,但柔轫、灵活性下降,越来越不堪入耳了。“30以后不学艺”,2014年,将近75岁,我从零开始练钢琴,这又是一个“半路出家”,岂不“零乱”。按照教程每天4~5小时,5年下来大致能弹业余五—六级曲目,可以脱谱完整弹奏贝多芬的《致爱丽丝》、门德尔松的《威尼斯船歌》、图森的《野花》等,当然不能供别人欣赏。感觉比小提琴略入耳,李静也有同感,看来我更适于键盘乐,晩矣,晚矣!我一天两个多小时各种自我个保健活动,工作时间也只有两小时左右,十多年来大致每年最多发表两篇文章。


       世界主义从世界公民身份认同到种种政治想象以人类命运共同体为历史建构的完成,于2018—2019,我以这一思路为《启蒙与美学》画上了句号,这也可能是40年来在从前现代、现代、后现代到走出后现代之“徘徊与零乱”心路历程之终途。该书或许是我的最后乐章。2018年由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承诺出版,该出版社是我的好朋友,40年来出版了我四本书。这些书的对马克思学说原创性的研究与现实的批判性也与主流意识形态不合,能够面世确实不易,我对该社始终怀着感激之情。原想2019年本书适逢“五四”运动百年又是我光阴虚度80之际问世,想得很美。尽管交付出版社的稿子并无现有的一些禁忌内容,并且做了不少“脱敏”处理……那也不行。2020年初该社新任副总编突然告诉我终审没有通过,一方面说明眼下思想禁锢达到了新的强度,另一方面,出版社领导层也有人事变动。此前为我的两本书的出版担任过责任编辑,我的老朋友孙以年为本书投入了一年多的辛苦白费了。后来我的学生和同仁推荐了几家出版社,均无果而终。看来,在一个怕光的地方大讲“启蒙”确乎是自己找不痛快。正走投无路时,定居美国的老同学范琅给我传来美国华文记忆出版社的“出版简介”,此书有望得见天日了……


       1928年6月3日,王国维逝世一周年忌日,清华立《海宁王静安先生纪念碑》,碑文由陈寅恪撰,经常有学人来此瞻仰……2019年4月26日,“五四”百年前夕,该校突然于碑四周设两米高围墙,究此举缘由,原来碑文末段曰:


       来世不可知者也,先生之著述,或有时而不章;先生之学说,或有时而可商。唯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如此以反五四启蒙精神对五四的“纪念”堪称“行为艺术”杰作。此类倒行逆施以不同形态见之于各地。这些学术官僚们不学无术,长于胁肩谄媚,丑闻、笑话连天,以挥舞大棒整人坑人为能事。因为民主自由之为普世价值撼动其特权,所以像怕火一样拒而避之。他们反人权,反普世价值唯一合法化的借口是“维稳”,殊不知其自身正是社会最大不稳定因素。“庆父不死”,国无宁日,民众何得安生,社会何以稳定?天下怎能太平?


       小区一位朋友看了我近年在微信聊天群所发的东西,当面好心劝我:“别那样,你收入也不算低,衣食无忧,儿子出息在国外,晚年家庭幸福,何必如此忿忿不平……”


       是啊,徘徊零乱,忿忿谔谔,“不知者谓我何求?”历经从反胡风、反右到“文革”,上一世纪30-40年代生之我辈,已是珍稀物种。托福命运之星,我与家人在这些运动中平安无事,只是无辜受难者的见证。至今来日无多,我无所需,亦无所求,但得能善终:只盼闭目前永不见在政府门前下跪之民众;高层领导人出访不再遭遇“拦轿申冤”;不平者无须上访,上访者不再遭堵截殴打;教师在讲堂不再被举报受制裁……什么时候讲真话不再恐惧?何年何日公仆方能公开其“合法”财产?唯愿墨写的谎言不再遮蔽血写的事实……吾生得见此情此景,终而瞑目无憾。


       (本文选自毛崇杰论集《启蒙美学文化》,该书已由美国华忆出版社出版)


       毛崇杰(1939—),祖籍湖北钟祥。1962年毕业于南京大学地质系。1979年考入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1982年就职于文学研究所理论室任研究员,2012年退休。从事美学、文艺学、哲学与文化研究,主要著作:《席勒的人本主义美学》《颠覆与重建——后批评的价值体系》《走出后现代——历史的必然要求》《文化视域中的美学与文艺学》等。



       相关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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