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这位朋友结婚大概也有20年了，妻子很爱他。为了身体的健康，平时控制他饮酒。为此，我们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往往不让他喝，以免让他妻子失望。但他是一哥们儿，也有正常男人的血性与为人。所以，有时候也不免抿上一两口，最多不超过二两，很少至于醉（听说他能喝半斤没问题）。就这“抿一两口”，他也很注意。为了不让妻子担心，酒场散后，他虽急于回家，但不急于上楼，会在自己家属院的楼下溜达一阵子，感觉酒气散尽了，再上楼。有一次，我们见面，他笑着说“昨天又挨打了”。他的“挨打”，我们知道是咋回事儿。那是妻子闻到了没有散尽的酒味，于是雷雨般的小拳头砸在他身上。可以想见，那是个既恨又嗔、温柔与爱的场景。这个场景让我们另外几个老爷们煞是羡慕。

30年前，我给学生讲过报纸上的一篇文章，那是一个新婚后的妻子写的，题目叫《我想温柔》。她说，女人的天性是温柔的，她也如此。她对自己婚后的生活，也有很“温柔”的愿景：冬日的下午，下班回来，其时已是傍晚了。走到楼下，抬头一望，家里的灯亮着，她的心中瞬间就有了温暖。走上楼来，轻轻敲门，丈夫把门打开，露出一个温馨的笑脸。她于是放下包，换鞋，准备去厨房做饭。走进厨房，发现丈夫已基本把饭做好，她于是瞬间温柔起来，哪还有什么心思去做饭吃饭。她说：“这个时候，我会温柔地躺在丈夫的怀抱里温柔一番。”但是，现在，她下班回来走到楼下，抬头一望，家里没有灯光，她的感觉里丈夫可能不在家。上楼敲门，没有回应。她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果然丈夫不在家。但人总要生活，于是放下包，换鞋，去厨房做饭。走进厨房，发现煤火炉子已经灭了，摸上去也是凉的。写到这里，她说：“这个时候的女性哪还有什么的温柔，整个心中完全被气给填满了。我想温柔，但我温柔不起来啊！”

听我讲这个故事的这一届学生记不清是哪个年级了，都是十八九岁的小年纪，不仅没有结婚，绝大多数没有谈过恋爱。所以，听我讲完之后，几秒钟内没有回应，大家愣愣地坐在座位上，100多人的大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我也没有理会他们，因为我还没有从那个故事里醒过来，以至于眼睛有些潮润、迷离。几秒钟后我才在学生雷鸣般的掌声中回过神来。

“我想温柔”，不仅是女孩子的心愿，也是男人的期盼。于是，我的这位朋友“归来常见窗口灯”，也就成了这首诗中最温馨的句子了。

那瞬间的温馨，来自楼上的灯光。我想，这个灯光如果常开，那温馨就会照彻人间，就会在我们的心中铸成永恒。